凌晨1:27中国江城
阵阵秋风袭来,落叶簌簌落落的飘落下来,或大或小,或淡黄或金黄,默默飘落在林可儿的墓碑前。
周寒辰满脸沧桑地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他消瘦的身影,满身的泥泞,满脸的泪痕,红肿的双眸,竟令远处的守墓老人心疼得身体一僵。
周寒辰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疼惜得缓缓地摩挲着可儿墓碑上的相片,那张唯美的相片,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竟令周寒辰控制不住地心痛。
四个月前,他的丫头还好端端得在医院的床头旁哭唧唧得抱着他,和他诉苦,和他委屈。还在打张耀东的小报告,还把打得红肿不堪的手心摊给他看,还哭喊着,撒娇着,耍赖着说再也不和张耀东学习逃生技能了。
可四个月后,活生生的小人儿,活蹦乱跳的小人儿,就这么孤零零地没有缘由地死在了异国他乡。
他想不通,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情绪崩溃到痛哭流涕。
半晌,他死死将冰凉的墓碑抱进怀里,他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的相片呢喃,“宝宝是不是怕黑?宝宝不怕,不怕,有哥陪着你,哥一直陪着你,哥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他的嗓音沙哑却极度温柔,“宝宝是不是睡不着?哥让你东哥哥回去拿童话书去了,应该一会儿就来,哥一会儿给宝宝读故事好不好?宝宝一会儿乖乖睡觉好不好?”
阵阵凉风袭来,周寒辰突然意识到什么,“宝宝冷不冷?宝宝等着,等着。”
他慌忙脱下自己深灰色西装外套,披在可儿的墓碑上,“穿上哥的衣服,穿上哥的衣服就不冷了。”
他就那么紧紧抱着他的挚爱,将头轻轻抵在可儿的相片上,说起了两人的悄悄话。
“你知道哥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你给哥的感觉吗?”周寒辰轻声呢喃。
“哥记得哥被爸从福利院带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了,你和妈站在巷子口,你身着白色连衣裙,太阳光从西侧打过来,照在你的身上,竟然那么美。你甜甜地冲着哥笑。你牵起哥的手就往老宅跑。从哥的位置望过去,你个子小小的,漂亮的白色长裙在太阳光的映衬下美得令人窒息,高马尾随着跑动左右摇摆着,哥那时就觉得你是哥的天使,是救赎哥的天使。那是哥第一次感受到爱,被爱着,全部来自于你。”
他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的丫头,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哽咽着,“哥知道哥从小做事严谨,对自己总是要求到尽善尽美,对你也不例外。哥总是苛刻到近乎完美的要求你,你达不到哥的要求,虽说哥不会动手,但哥总能歇斯底里地大骂你一顿。所以你从小就怕哥,哥知道。不管哥平时怎么宠你,但在你犯错时你都不敢看哥的眼睛,哥知道,你是打心底里害怕哥的。”
他眉头皱起,望着远方,“其实哥真的不想那么骂你,可妈在你六岁时就去世了,爸天天忙着生意,天南海北得到处跑。哥不管你,谁又能管你呢?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到底有多皮,不是打东邻居家的狗,就是撵西邻居家的鸡,左邻右舍让你搞得鸡犬不宁。就连比你小好几岁的小孩儿你都能欺负,你不是抢了这个小朋友的棒棒糖,就是抢了那个小朋友的小面包,你没有一天不惹事的。”
周寒辰顿了顿,“问你为什么?你竟然撒谎说人家总是抢你的。可谁不知道,你是咱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有哪个小朋友敢欺负你啊?就连街上的狗,看见你都得夹着尾巴绕着走。”
“所以你也免不了被哥骂一顿,挨完骂还得规规矩矩地罚站。站不好,哥还会黑着脸,把你提溜到巷子里罚站。罚完站,你次次都会躲到哥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你怎么可能不害怕哥呢?”
在林母去世后,他这个哥,其实早已不是哥了,可以说他是既当爹又当妈。当可儿做错事,管教可儿的时候,那他就是爹。会歇斯底里地往死里骂,骂得小丫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当可儿饿了、渴了、哭了、闹了、病了,那他就是妈。洗衣、做饭、辅导可儿功课,哄可儿睡觉都是他的活,家里的活他从不让可儿插手,就连只小袜子他都从没让可儿洗过。
可当时他也只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也只不过仅仅12岁而已。
周寒辰抹了一把眼泪,若有所思道,“哥这么多年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弃你于不顾,自己飞去西班牙。哥其实不是真的想和你离婚,哥……哥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希望你快点长大,可哥错了,哥后悔了,哥折磨了你整整一年,听你东哥哥说你在这一年里,几乎每夜都会凌晨两三点钟醒来,并且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你还总会半夜三更一个人默默坐在老宅门口,等着哥回来。宝宝,你怎么那么傻?哥回来会提前通知你们的。”
他再次擦去他满脸的泪痕,“哥错了,哥真的错了,哥不应该通过极端的方法迫使你长大。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都是哥的错,哥真的该死,哥折磨了你整整一年,一年啊!所以你不原谅哥,不和哥复婚,是哥罪有应得,是哥活该。”话语未尽,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滴落下来。
周寒辰望着那黑压压的天,懊悔道,“哥为什么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呢?你当时只剩哥这一个亲人了,你原本就没有安全感,可哥还要毅然决然地离你而去,你当时到底有多无助?到底有多伤心?到底有多害怕呢?哥该死,哥真的该死……”懊悔的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可儿的墓碑前。
夜深了,周寒辰瑟缩在可儿的墓碑前,抱着可儿冰凉刺骨的墓碑,带着满脸的泪痕,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