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直到秘科脑的话锋一转:“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
泰尔斯不耐地呼出一口气。
带着让人极不舒服的节奏,黑先知的冷笑缓缓响起。
“我的殿下,你真的以为两个家族的一纸盟约,就能维系住两国的和平?”
“你以为靠王子在马上朝着龙霄城挥挥手,在密室里跟大公们点点头,就能消解巨龙的野心和贪婪?”黑先知的声音陡然升高,话里多了一丝肃穆和严厉:
“就连六百年前的托蒙德和耐卡茹,都做不到这一点。”
泰尔斯微微一怔。
“你知道那位努恩王,在三十年间曾多少次梦想将黑底红龙旗插上断龙要塞,将星辰北境纳入埃克斯特人的统治吗?”秘科脑的话如同毒蛇的信子,窸窣作响的同时还让人莫名惶恐。
“十二年了,埃克斯特从国王到大公,从贵族到平民,他们做梦都想再度南下,”黑先知冷笑道:“三位大公在边界的挑衅从未止息,龙霄城的试探年年皆有你以为摩拉尔王子是为了什么才出使星辰的?”
重修要塞和约科恩微垂眼睑,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
泰尔斯则看着拉斐尔手臂上的那个诡异黑洞,不言不语。
“他们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黑先知的话从年轻人的手臂黑洞里缓缓传来:“他们是北地人,是生来就要执剑作战的北地人,是从蒙昧时代起就闻名于世的北地人在您的余生里最好牢记这一点,殿下。”
“他们有以参军和杀敌为荣的北地古风,有在寒冷和艰险里磨练出的强壮体魄,有用铁血与荣誉打造出的坚韧军队。”
“他们有不用训练就能把寒松木长弓拉开半满的猎户平民,有善于顶着魔能枪和长矛阵冲锋的无敌重骑兵,有敢与兽人正面力敌的冰川哨望和白刃卫队。”
“他们还有对服役和牺牲毫无怨言、在冬天靠着几块面包就能日行数十里的征召兵战士,有各大领地一年三训、能承受七成伤亡还不会溃散的的精锐常备军。”莫拉特的话里有股让人心寒的气势。
“他们为战争而生。”
听着这一切的米兰达脸色越来越冷,回忆起过去三年的战斗,拳头慢慢攥紧。
黑先知停顿了一秒,牢房里的灯火似乎更暗了,将众人的脸孔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泰尔斯抿了抿下唇:“但是……”
黑先知没有让他说下去。
“小王子,你见过十二年前的那场战争吗?”
黑先知的话,让扶着拉斐尔的米兰达脸色一僵,女剑士不由得眉头微蹙。
“你见过北地重骑兵地动山摇滚滚而来,重剑步兵和刀斧手铺天盖地地涌上城墙的景象吗?你听见过攻城锥捶打城门,投石器轰击城墙的声音吗?你见过尸横遍野,饿殍遍地的惨状吗?你看过恍惚游荡的饥民们那一双双失去希望的眼神吗?你知道北境的萧条荒凉已经持续多久了吗?”
泰尔斯捏紧了拳头,却觉得手里的力气无处泄,手心的那道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的眼前,闪现断龙要塞下那些誓死围攻他们,面对凶兽般的阿拉卡穆也毫不退缩的轻步兵那些北地人。
与此同时,米兰达的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
她似乎再次看到曾经的过去。
噩梦般的过去。
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拉斐尔微抿嘴角,他有意无意地抓住女剑士的手,微微用力。
把这一切收在眼底的科恩,在心中暗叹一声。
米兰达,还有拉斐尔。
他们两个,才是最直接地经历了那些灾难的人啊。
泰尔斯盯着那个蠕动着的黑洞,脑子纷乱的他咽下一口唾沫,叹息道:“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努恩老了,他需要关心的是国王身后的事情,是沃尔顿和云中龙枪的存续,是龙霄城与众位大公的博弈,而非星辰……”
这次回答他的,是那位红眸的年轻人。
“你说到点子上了,殿下,”拉斐尔微微抬头,在不灭灯下的一双红眸闪闪光:“最大的问题就是:努恩老了。”
“对,他也许还能凭着手腕和余威,约束埃克斯特,压制九位大公,让断龙要塞和北境安静个几年,”秘科的年轻人冷冷道:“但在那之后呢?”
泰尔斯的呼吸顿时一滞。
牢房里本来就让人不快的污浊空气,似乎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