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玛皱起眉头,不耐之色重新出现在脸上:“你一定有很好的理由,才重新绕回这个话题?”
泰尔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塞尔玛……”
但他没来得及说完话,伊恩就轻笑了一声。
“无意冒犯,别把您看得太重要了,女士,”祈远城的继承者举起一根手指,微微摇头:“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哭着抢着,拼得头破血流想要娶你的。”
塞尔玛的脸色一变。
伊恩突兀地转过头,表情神秘地看向泰尔斯:“是吧?”
泰尔斯尴尬起来,他再次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塞尔玛,他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塞尔玛冷冷地看着伊恩,然后转向泰尔斯,白皙的脸蛋上出现微微的扭曲:“他说得很对,不是么?显然,我没法让不喜欢我的人,为我莫名其妙地如痴如醉我又不是传奇故事里的主角。”
天啊。
泰尔斯僵硬地低下头。
他像发现新世界一样,突然发觉桌子上的食物很好吃。
伊恩扯起嘴角,看看她,又看看他,微微一笑:“我们都不是传奇的主角。”
“除非我们自己书写传奇。”
泰尔斯把去拿食物的,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塞尔玛则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快,看向无礼的来客。
女大公挑起眉头:“而那是?”
但伊恩只是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就脸色一肃。
“女士,殿下,我们现在面临着一个同样的问题,”认真起来的伊恩显得格外特别,他跟传统北地人略有不同的五官让人忍不住注目:“几个月前,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查曼伦巴,在黑沙领颁布了新的贵族分封法令。”
塞尔玛和泰尔斯好不容易放下了尴尬,认真地聆听着。
用餐室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作战室。
伊恩学着泰尔斯的样子敲了敲桌面:“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侧着头,表情严肃。
女大公微微蹙眉,然后点点头,语气里难掩刚刚的不快:“是啊,我听说了,大家都说他这是在效法帝国时代的严刑酷律,排除异己,比如规定了一个平民成为贵族的标准……”
国王的法令。
贵族的标准。
王子突然想起了一些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知识,又想起这些日子与希克瑟的讨论,以及普提莱明里暗里的提点。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打断了塞尔玛:“不,塞尔玛,法令如何只是表象,是否严格也并不重要,真正关键的,是在背后的权力流动。”
塞尔玛露出疑问的神色。
“查曼王,他把自之前就流传下来的,潜移默化的传统贵族规则,无论隐晦的不隐晦的,成文的不成文的,习惯的不习惯的,妥协的不妥协的,秘密的不秘密的,都全部写成法条刻成碑文,放在自己的城门前。”
王子想起伦巴在马车上的话,想起可怕的查曼王手执那方名为埃克斯特的棋子,跟那位百多年前的星辰贤君隔空对弈的魄力与意志,不禁心生感慨:“他试图把国王的权威,叠加在贵族的自治之上,把对的解释与执行捏在自己的手里。他触犯了那些历史悠久,甚至在立国之初,就支持着伦巴家族统治黑沙领的老贵族、老封臣如果法令从此生效,就意味着查曼的意志将盖过传统的惯例与规矩,封臣们的生活与权力从此不再是自己的,甚至不再是自己和国王共享的,而仅仅是国王的了。”
塞尔玛没有说话。
“换句话说,”伊恩冷笑着摇摇头,嘴角上翘:“他捅了大篓子。”
“让他面临着加冕以来最艰难的局势。”
他看向泰尔斯:“改变总要付出代价,他想挑战封臣们天然的权利,却也在动摇着自己天然的权利,侵蚀着自己统治的基石。”
“黑沙领内的旧贵族封臣们齐声反对:门德伯爵公开了布告,激烈驳斥他的领主,德文森家族表示国王一日不收回法令,他们郡内所有封臣的抗税就会无限期延长,佩鲁诺伯爵高调亲赴黑沙城与国王对质,伊卡家族甚至召回了他们按照轮值义务,派驻边防,警备断龙要塞的九百战士整个黑沙领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查曼王的敌人,”祈远城的继承人微微一笑:“这是他的失算。”
长居英灵宫中,第二王子虽然耳闻伦巴遭遇了不少麻烦,但这还是泰尔斯第一次亲耳听见伦巴所面临的具体困境。
听上去很糟。
他又想起了马车上,那个眼神复杂的国王,以及他带着感慨的话:
();() 泰尔斯心中一动,正欲开口,却被女大公抢了先。
“真奇怪,”塞尔玛皱起眉头:“夏尔告诉过我:封臣们各有自己的利益和算计,既不会轻易向主君亮出刀刃,也很难聚合立场走到一起,何况面对的是伦巴,而且他还是国王之尊如果没有外援和底牌,黑沙领内的那些反对者们可不一定这么有底气、有组织、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