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一听她名字就想冷哼,依她看,完全应该只传她的论文,其他人不用管。
“你想想嘛,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丹虎话里有话地提示她。
不多久,她心中灵光一闪,方才想出缘由,好啊,这小子,也太狡猾了吧……
她缓缓说道:“这样的话,整个朋友圈的人都倒霉,只有她幸免于难,叫人不怀疑她都不可能。”再加上她上次听证会结束后,在门口对他们撒的谎,自称听庭审员说了,举报茜茜的人是伊莲。恐怕他们已经生了疑,再加上丹虎这次搞出的阵仗,没准伊莲真会遭遇点小危机。
丹虎理理已经被孟惟打理好的头发,就着她举起来的手拿镜,左右看看,颇为满意,“所以你看,不是我对猴子跟蒋凯文翻脸无情,我正是因为有情有义,才把他们都捎上,不然他们就会被人怀疑,那—多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简直哭笑不得,让她夸也不是,批评也不是,她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是死是活,但丹虎在乎,最好全都倒大霉,不能武力解决,那就来点文化人的策略。
孟惟检查着他这头头发,还是有点卷,大约再洗过两次头,就会变得自然了。他们窝在沙发里,丹虎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脑袋仔细观察,嘱咐她:“下午我会去伊萨卡那边一趟,告诉他们我要退出,以后不会再跟他们一起了。今晚看阿婆的表演,你先去剧院,我可能会晚点到。”
她的心一紧,伊萨卡就是那回她在丹虎家见到的人,一个小团伙头目。这个街头团伙专在赌球赛马这些事上做手脚,他们需要丹虎在计算机上的能力,以增加胜率。搞钱是他们的第一目的,必要的时候也会牵涉到帮派的街头斗殴,丹虎上回落单过一次,被敌对方的人抓个正着。
想到黑帮片里的人要退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被揍一顿都是轻的,切手指头是固定流程。她不禁央求丹虎还是算了,还有半年他们就毕业了,回国溜了就得了。
丹虎不知道孟惟脑子里在放犯罪片,“我答应过你今后不再胡来,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他稍微解释了一下,今天费半天劲儿把辫子解了的原因——就是为了跟他们表明态度。当初这辫子也不是因为他臭美,特意花钱去理发店做的,而是他们的人专门给弄的统一风格,意思是认同他是组织的一份子。
他思忖道:“不过今天可能得费一番口舌,他们会怀疑我是不是要脱离组织,加入别的帮派。我也有做一点准备,好让他们放心。”
总的来说,丹虎非常乐观,凑到身旁的女孩面前,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把这事儿办妥。”他知道孟惟不喜欢那些人做的事,只是不说而已,他何必让她心里扎着根刺呢。
孟惟勾过他的脖子,愁眉紧锁,如何能够安心,电影里的反派在领盒饭之前,都是这么乐观,对着大家伙儿说,我要回老家跟我的马子过日子了,然后一秒枪响……
跟他再三约定,下午五点半,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必须给她发消息,不然她就要报警了。
丹虎挪开她,起身做早饭去,嘴上说:“嗨,你可真够胡思乱想的,能有什么事呢。”其实心里爽得很,他喜欢这感觉,有人为自己牵肠挂肚。
这个周六晚上,是淑珍阿婆的汇报表演日。从9月到三月,大家统共学了有半年了。剧院特意布置出场地,专门用来给老年学员展示戏剧学习的成果。几乎每位学员都会让家人前来观看,就像小学生办文艺汇演,父母必须到场一样,他们不同在于,邀请来的可能是儿子孙子一大家子人。
淑珍阿婆的先生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一儿一女分别住在不同的城市,工作繁忙,驾车往来要花费不少时间,于是向阿婆表示,今晚他们都来不了,所以只有丹虎跟孟惟来看表演。
阿婆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太难过,她很平和地表示,其实本来也不指望他们来。大女儿事业有成,在律所做律师,二儿子则发展得不如意,给报纸做不稳定的撰稿人。可是,无论是好还是不好,他们都一头扎进自己的生活,不会再回头,回到从小长大的中国城老饭店了,这也许是第二代华人家庭的规律。
老一辈开餐馆的华人家庭,经营的餐馆所面对的最终命运,大多以关门大吉做结尾,因为孩子们读过书,长了见识,都不想再重复父母过去的人生了。忙呀,他们天天忙着眼里的大事,工作,房子,车子,但在阿婆看,这些事跟他们夫妇俩从前围着后厨忙活,没有什么大差别。做菜并不低人一等。
我是被他俩甩在身后的人喽。哼,不过我也没有过得多可怜,我开茶餐厅,学演戏,给你们两个好孩子做饭,我过得可丰富了,是不是?
她们聊完后,阿婆进了后台准备行头,孟惟立即拿起手机,她得把家瑜阿武也喊来,给阿婆撑场子,人家一家四五口,他们怎么说也能凑到四个人。家瑜阿武在电话里表示,一句话的事儿,小菜一碟。
已经五点十分了,丹虎还没来,信息也没发一个,孟惟在剧院外的长椅上坐着,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想到做这行来的,普通人游走在法律边缘,总会害怕吧,他不但不怕,还相当的自然。联想到很久以前,他说他进过少管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他又犯了什么事儿呢。
孟惟却不觉得须要警惕远离丹虎。因为他的行为是两面的,有善有恶,放着不管的话,未来可能成为一个坏人,坏到上法制新闻都有可能。但他既然肯为她改了,只要稍加引导,他就不会做不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