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也不是他儿子长得丑,只因李老栓一家在银丰县过得清贫,儿子又太过老实,只会些打铁的手艺,自然不好讨老婆了。
正堂屋里,一家三口浑浑噩噩地坐下。
屋内很亮堂,铺着一层整洁的红砖地,摆着一水儿的木质家具,桌椅板凳也样样齐全,只不过随处可见红喜字实在是碍眼得很。
饭桌上已摆好了饭菜,有荤有素,吃的还是大白馒头。
自从得了陈三两的赏银后,张打铁一家的生活水平明显又高了一个档次,就比如这最简单的大白馒头,李老栓一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顿。
这两家一比,哎呀呀,原来过的是啥日子呀。
李老栓一家馋的直咽口水,老儿子更是忍不住先伸出了筷子,却接着被李老栓一筷子拍在了手背上。
“爹……”
老儿子有点委屈。
张打铁也道:“老哥,你干啥呢,大侄儿饿了,先让他吃饱了再说,你有啥话等吃完了再谈,行不?”
李老栓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呛道:“张打铁,你瞅瞅你这家,瞅瞅你这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没想到你竟甘愿助纣为虐,你这样做良心里过得去吗?你对得起大夏国吗?你对得起我们曾经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吗?”
对于李老栓的指责,张打铁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先仰头灌下了一盅酒,这才拍着桌面骂道:“李老栓,你少跟老子提什么大夏国,老子不欠它分毫,反而是它欠老子两条命!”
“二十年前,老子拼死拼活在北疆征战,可是得到了什么?妻儿老小饿死家中,你说,这种朝廷还值得老子效忠吗!”
“……”
李老栓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张打铁的悲惨遭遇,他们老哥几个都知道,每每说起来都难免锥心。
二十年前,大家正当壮年,为大夏国抛头颅洒热血,征战沙场,视死如归,可是,朝廷却干了什么?
苛捐杂税一样不落,连年大旱也不施粮赈灾,烈士之妻孩竟饿死在家中,这如何能不让人感到愤怒?
这么想来,也无怪乎张打铁会对大夏国如此失望了。
可是,他李老栓却从骨子里认为,一日为兵就应该尽忠朝廷,岂能为了点小恩小惠而放弃一个老兵的尊严。
他一把拽起老妻和儿子,道了一句:“从今以后,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转身拂袖离去。
春花还想追出去挽留几句,张打铁一把拉住她,气呼呼地喊道:“让他走就是,食古不化,活该受穷,活该自己的儿子没钱娶媳妇!”
这话说的有点扎心了。
李老栓愧疚地看了一眼自家的老儿子,使劲地攥了攥拳头,终还是一句话没再说,领着家人跨出了院门。
小院门外。
春和楼的柳云姑娘,已静静等候多时了。
上游府的白狐楼,原本是白姑娘的产业,自从她坐船追着苏若去了京都以后,陈三两便将这白狐楼给关闭了。
他向来不喜欢这肮脏生意,不仅将所有的卖身契全部烧了个干净,还给每人分了回家的盘缠,若是无家可归的,陈三两也允诺帮她们都许配个好人家,柳云姑娘也就因此转职成了一个小媒婆。
当然,陈三两也怕耽误了男方家传宗接代,特别先请吴真人给每个女子都施针调养了一番,以确保个个都能生儿育女。
大家都是苦命人,只要从了良,便依然还是好女子。
再说,山匪出身的大兵头,哪还会嫌弃这般多,若是哪个男人敢打一指头,或是哪个女子红杏出了墙,陈三两这个保媒者,就会直接拿着他们的人头来祭刀。
他真杀,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