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
“那你今天为何而来?就为了骂我几句?”
“民女想来跟赵大人讨个公道!生死小事尔!”
“佩服!佩服!”赵龙吟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小娘子行事刚烈,让我等男子汗颜。只是这年头,公道只在拳头大的人身上,谁的拳头大,谁得到的公道就多。以前,公道在你陶家不在那些佃户,而如今,公道在我不在你!”
“所以今日,民女想用这一条命找你要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没错,杀你全家,夺你家土地的事是我下令干的。我想要你们家的土地,可你阿爷不肯给,我只好杀人夺地。”
“赵大人此等行为与盗匪何异?襄阳府的人还在传说赵大人在房州如何拯救数十万流民,如何爱惜百姓,挣了好大的名声!私下里呢?却干着这些卑劣的勾当!”
陶颖这句话把赵龙吟说得恼羞成怒,他疾步走到陶颖跟前,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你以为我靠的什么来救活那些流民的?天上会掉粮食吗?还不是要靠土地!如今这襄阳城外有几倍于房州的流民,我如何养活他们?嗯?”
“龙吟军数万将士打死打活,难道就换来你们这些豪门大户夜夜笙歌?别做梦了!你们可以不顾那些人的死活,我赵龙吟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荒野上的百万流民吃糠咽菜,苦苦挣命!”
陶颖被满脸狰狞的赵龙吟吓着了,向后退了一步。
赵龙吟退回座位上,长叹了一下,说道:“你们的土地,我们龙吟军要了三成,其余的已经由官府出面,以无主之地的名义无偿给了那些流民,你们陶家就算是积德了吧。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看看你家的土地,现如今都在何人之手。”
“给了那些流民也罢了,你们自己为何留了三成?”
“我们的将士血战沙场,战死的不该给抚恤?立功的不该给奖赏?”赵龙吟又暴跳起来。
“拿抢来的土地做奖赏,你还自以为品德高尚?”陶颖还是不依不饶,只是不知不觉中把矛头从龙吟军转移到了赵龙吟身上。
“随你怎么说!我无不可!”赵龙吟突然没了兴致,往椅子上一躺,有些忧伤起来。这些杀人夺地的事确实给他带来非常大的心理压力,这不符合他前世养成的道德观。
“土地你们拿去便罢了,陶家只剩下民女一人,那些土地要来也无用。只是你们从我家抢走的字画书籍,你们这些武人拿去也糟蹋了,还给民女吧,那是我陶家几代先祖积攒下来的。”看着赵龙吟颓丧的神情,陶颖不知怎的,也忧伤了起来,进来之前攒的精神气也消散了。
“给你了,你有命拿出去么?”
“那民女倒要看看!”陶颖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了一脸冷清。
赵龙吟没奈何,对这样的女子,他确实没什么好的办法对付。
“东西可以给你,我也可以放你离开,只是我希望今天咱俩谈的事情,不要出这个屋子。另外你那个本家叔叔,我也不会留着了。”
“民女那本家叔叔早已逃亡北地了,你想拿他,只怕要等到大人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那一日了。”陶颖的话里话外满含嘲讽。
“还有,你今日放民女走,不怕民女去到临安告你的御状么?”
赵龙吟被陶颖的话气笑了,“你是不是瓦当的话本听多了?还告御状!你告什么?告你家的凄惨遭遇?我问你,这世上有谁比官家的身世更悲惨?”
“有谁家比官家家里死的人更多?丢失的土地更大?他会在乎你家死了几十口人,丢了几千亩地?他只在乎谁可以帮他保住他的皇位,保住他的江山!”
“拿着你家的东西,回家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另外——”赵龙吟顿了顿,“我对你们家的遭遇表示抱歉,虽然我这么说很虚伪,但是我只能这么说,也只会这么说!”
陶颖没再说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等陶颖走了后,房志成走了进来,满脸不自在地说道:“公爷,抱歉,我百密一疏,这事——”
“算啦,”赵龙吟打断了房志成,“房叔,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以后要更加小心些才是。”
“喏!只是今日就这么放这陶姓女子走了,她会不会出去乱说?”
“不好说啊!可是外面许多人看着她进了府,咱们能把她怎么样?这事提醒了我,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咱们以后要重视啊,尤其是读书人的,祸事大多是从他们口里引出来的。房叔,你和宣意下去要想一想,怎么可以让这天下的言论向着咱们,起码吧,出事的时候,不向着咱们的敌人。”
“喏!”
北风起的时候,赵龙吟离开了襄阳,回到房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