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时间,我脑海里乱到极处,短剑就那么横在半空——雪沾着我的手指,一滴滴冰冷的刺痛——却无论如何也斩不下去。
这时,我听见路上吵吵嚷嚷的,远远望见几团火光往这边赶来。
多半是黑村的村民,听到那疯女人的嘶喊声,循声找了过来。
那女人听到喧哗声,显是害怕极了,眼底像沁了血一样,迸出歇斯底里的惊恐。她拼命哭喊着,一遍遍求我救她出去。
可我呢……
我能救她么?
我……我是谁啊……
我是天器府的得意弟子,我是犬戎外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是所向披靡、杀伐无已的七曜上将,我是万众称颂的萧大将军!
我怎么……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救一个犬戎的疯女人呢?
我是……我是……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呵,你说可不可笑?
沙场上,我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视死如归。哪怕独挡千军,也决不会退缩一步。
可偏偏在那个疯女人面前……
我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我听见背后飞快远去的,是她绝望已极的哭声。
……可我没敢回头。
公主(三)
我跑了不知有多远,跑到树林深处,再也听不见村子里的响动。
我跪在雪地里,扶住一棵树干,莫名其妙的,吐了几大口血。
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脉胀得要炸开一般,仿佛有一口锯子锯着我的心弦,根根断裂,血肉支离。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犬戎的公主。那只是傻妞儿的玩笑话,怎能信得?
可偏生两年前碣石关的那些疑点,就好像陈年的伤疤被人撕开,赫然的血腥一览无余……无比清晰的,映入我的脑海。
我想起客栈外的那两匹骏马。
……会不会,就是犬戎进贡的文马?
还有那个持弯刀的犬戎刺客……
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子,为什么在打斗时暴怒难当,又为什么在失败后悲伤欲绝。
……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是刺客,而是护送公主的贴身侍卫?
碣石关的真相,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可能……
犬戎确是送来了贡物和公主,却半路遭人暗算,贡品尽被洗劫,公主也被掳走,几经辗转,流落到了黑村。
会不会……犬戎根本就没有毁约。
而这场征战……从头到尾,都是大错特错。
我一万个不愿再想下去,可思绪已然由不得我,逼着我意识到,我犯下了怎样的弥天大错!
如果那时候,我不是等在碣石关,而是再前行一百里、五十里……
如果那时候,我早一点察觉到异常,也没有因为风沙而怠惰,立刻赶去追查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