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靖与向怀光一路步行回客栈时,二人良久无言。向怀光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多谢欧阳姑娘今日陪我出来,也不知该如何答谢姑娘。”她却说:“答谢便不用了。本姑娘乐意做的事,无人可拦。若是本姑娘不愿做的事,也无人可拦。”
向怀光见她性子如此直爽,不免叹道:“桑植治下,有许多姑娘也是性子直爽,可与欧阳姑娘一比,那便也不算直爽了。”
“本姑娘生来便这性子,改是改不了。少土司要是看不惯,大抵可以不看。”欧阳靖的话惹得向怀光开怀大笑,连连说道:“欧阳姑娘可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姑娘,不仅性子直爽,且功夫了得,还有……”
“还有何事,不用支支吾吾的,全都说出来让本姑娘听听吧。”欧阳靖走在前面,“你们这些男人,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还不如一个姑娘。”
向怀光忽立于原地,不再朝前迈步,大声说道:“还有……欧阳姑娘你真好看!”
欧阳靖刚要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突然变了脸色,转身将剑架在他脖颈上,怒气冲冲地问他:“你敢轻薄于我?”
向怀光因此言而十分不解,慌忙解释:“欧阳姑娘,我何曾有轻薄之意……你定是误会了。”
“本姑娘亲耳听见,何来误会?”欧阳靖仰着头,“别以为你是少土司,本姑娘便不敢将你如何。往后若你敢再轻薄我,我便一剑……”
“欧阳姑娘,我敢对天誓,你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无人能及,无人可比……”向怀光像是着了魔,将溢美之词说了个遍。就在他夸个不停时,欧阳靖气恼至极,忽然抽剑便刺。他却闭上眼睛,也不躲闪,任凭她向自己刺来。
欧阳靖收剑不及,就快要刺中他时,忽又收了几分力道,剑锋改变方向,从他耳边擦了过去。
向怀光只感觉一阵刺痛,睁开眼,而后现被欧阳靖刺来的剑伤了耳朵。他用手指擦去耳朵上的血迹,举至眼前瞅了瞅,轻笑着说:“欧阳姑娘若是想取我性命,我给你便是,不用你费力出手。”
欧阳靖紧咬着嘴唇,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说:“本姑娘最烦言语轻薄之人,往后还请少土司自重。”
“我何曾言语轻薄了?”向怀光再一次明知故问,欧阳靖娇喝道:“你还敢说。”
向怀光早已习惯身边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此时却被一个姑娘当面打破了他的惯常,不禁有些尴尬。不过,他也只是淡然一笑,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有朝一日,你定会成为少土司夫人!”
向怀光回到客栈,雁南飞一眼便看到了他耳朵上的新鲜伤痕,以及留下的清晰血迹,不禁大为吃惊,连问是何人将他所伤。他望着欧阳靖,故意说道:“今日遇上的对手实在是厉害得很,要不是欧阳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我被伤的便不是耳朵了。”
欧阳靖明明将此话听得真切,却又装作并未听见,而后又自顾自地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何人如此厉害?”墨白也问,向怀光讪笑道:“此人已死于本人剑下,不说也罢。”
墨月听说死了人,当即走去欧阳靖身边,关切地问她是否有事。欧阳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无碍后,便起身上楼回房歇息去了。
雁南飞早就看出欧阳靖不对劲,这时才问向怀光,想知道二人同时外出之后究竟生了何事,为何欧阳靖看上去心事重重,且一副很累的模样。向怀光叹道:“这几日舟车劳顿,途中又生如此多事,想必是累着了。”
“可我觉得并非如此。”雁南飞说,“少土司,你该不会说了她不爱听的话吧。”
向怀光被他看穿,却立即否认。
“没有便好。欧阳姑娘性子直爽,你若说了她不爱听的话,她立马就会变脸。”雁南飞的话印证了向怀光今日之遭遇,忍不住笑道:“全中!”
“你今日所杀究竟何人?”雁南飞又问,“何事如此重要,非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向怀光收敛笑容,道:“一个该死之人!”
晚些时候,旗长再次到了客栈,附身跪地,替郑家谢向怀光救土民于水火之中,众人这才总算知晓生了何事。
“少土司宅心仁厚,菩萨心肠,是万民之福。”旗长再次拜谢,向怀光忙扶着他,说:“桑植治下生此种恶事,王爷与我皆有责任。唉,郑家遭此横祸,想必日子万般难过。旗长,你替我将这些碎银转交于她吧。”
他将随身带来的碎银交给旗长,旗长顿时老泪纵横,又想替郑家再拜谢,向怀光阻止了他,并让他立即将碎银送去。
旗长在离去后,躲于二楼将这一切全听在耳中的欧阳靖,也才悄然转身进屋去了。
今夜月圆皎洁,悬于窗外。雁南飞无心睡眠,于是提着一壶酒,起身跃上屋顶,借酒赏月,谁知远远看见个身影,定睛一看,赫然便是欧阳靖。
“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欧阳姑娘居然也在独自饮酒赏月。”雁南飞跃上屋顶时,欧阳靖便知是他,此时也并未搭理,双眼落在月亮之上,似是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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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与她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此情此景,不免会想起过往,想着想着,心中便浮起苦闷,咕嘟咕嘟地将酒水倒进肚里,抹了一把嘴,叹道:“月是今夜明,何时照我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