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堪堪比宋浦为还小上一岁的陈庚兴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只等着这一两年看好人?家就?要成家了。
于是,宋慧娟又开始发愁起她那两个弟弟的婚事来,大的这个翻过年就?到二十五了,比着陈庚望当年还大一岁,这个岁数只怕要更难寻了,手下的那个虽小一些?可也不小了。
但这事只她和老宋头着急终究无用,还是要等当事人?回来自?己挑个合他心?意的。
家和万事才兴。
等到第二日大年初一头一天,宋慧娟还是带着两个孩子跟在陈庚望的身?后去?了老宅给二老拜年,陈庚良孟春燕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也是前?后脚到。
这几?年间,陈家添了一对儿孙子,又得了一对儿孙女,再加上现下宋慧娟腹中的这个,他们这家的人?丁也不算得少了。
这会儿子,陈庚望带着两个弟弟先给他们的爹娘磕了头,而后又是陈明守这个长孙带着小明茂也磕了头。
虽然无需小明安和小芝华磕头,可也是得了压岁钱的,但比着两个男娃娃是要少的。
对这两个女娃娃不是头一次如此,他们也不是头一个受到这样待遇的女娃娃,但却从来无人?抗争,又或许从前?有过抗争的人?,被冠以了疯子的名号,贴上了自?私的名声。
上辈子的宋慧娟沉默如此,张氏更是如此,从前?不知有多少女性都是如此,他们会从少时不解何为男女的娃娃逐渐变成重男轻女的帮凶。
如今,面对小明安的不解,宋慧娟也是无可奈何,可她再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劝她知足懂事了,她至少不应该欺骗她,她牵着她的小手走在人?后看着一幅幅恐怖的嘴脸,却无法和她解释往日夸她懂事的大人?为何此时没有给她一份同她哥哥一样的压岁钱。
孩子或许是很?好糊弄的,随意寻个借口打发过去?,忘性大也就?想不起来了。
可宋慧娟归了家去?,还是拉着小明安的手和她说了起来,“娘也说不清楚,可是娘知道比着女娃娃大家多还是更喜男娃娃的。”
“娘哩?”小明安眨着那样一双天真无知的眼睛看她,“娘更喜欢哥哥吗?”
“那倒不是,”宋慧娟既然不打算糊弄她,自?然要使她明白的,“你?和哥哥都是娘的孩子,等后秋哥哥上了学,过两年你?到岁数了,娘也给你?上学,娘的东西不多,怎么也不能教你?比你?哥哥少了。”
“真的?”小明安也和她哥哥一样盼着上学,听?到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真的,”宋慧娟看她这模样还是笑了,或许这话说的太早了,可她只能尽力不教她在这个家里?,在她身?上感受到不平,可一旦出?了这个院子她就?使不上力了。
这个世道有太多事是她一个识不得几?个字的田间妇人?能做的,她唯有尽力,尽力护着她,把她知道的慢慢教了她,如何也不能再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太苦了。
世事如此,逼得人?打掉了牙齿还得和着血往下咽……
这样的事急不得,眼下更急的是她那两个至今还未成家弟弟,这个年宋慧娟在一半愁一半喜里?糊涂地过完了,连带着余下的那几?个月都是如此。
陈庚望哪里?知道这妇人?的愁,只看着她那日渐鼓起的肚子和愈发消瘦的身?子也发起了愁。
冬日里?穿得厚实,陈庚望还未发觉她瘦得厉害,等到了春天里?,厚袄一脱,换上了小袄,才发现她那肚子不知怎地短短几?天就?鼓了起来,高高悬在她那小身?板上。
为着这事,陈庚望夜里?也睡得不踏实了,把赖在床上的小明安赶了下去?,仔细看了她几?日,却并没有发现她吃的饭少,只是睡的觉也是比往日少了,每夜里?总要频频醒来一两次。
看着那妇人?抱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小床,连灯也不点,他便坐了起来,划开火柴点着了灯。
那妇人?还自?以为惊醒了他,对他摆手,“你?睡罢。”
陈庚望没停下穿衣的手,拿着灯跟了上去?。
眼见那妇人?没有抗拒,陈庚望就?此也便跟在她身?后,有时也不收步子走在了前?头,连床榻上也换了回来,她躺在外侧还是方便一些?。
好在,她没有继续瘦下去?。
日子一直到了四?月份,宋浦生回了家,第二日就?赶来了陈家沟,直到人?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面前?,宋慧娟才是真稳住了心?。
进得四月,天儿也热了起来,时人多穿了单褂子,尤是在田间低头除草的庄户人,忙起来连一件单褂子也嫌闷热。
宋慧娟也为两个孩子换了单衣裳,连她也脱下?了小袄,有时午间实在?热的厉害,但这一两个月老天又总是变化无常的,一会儿晒的人都?躲在?了树下?乘凉,也许下?一刻便又下?得一场雨来。
这样的天气是不大好的,眼看?着狂风大作,卷袭着已经?渐渐泛黄的麦子却也无奈,还好别的粮食已经?成熟收过了,家中也还是有些存粮的。
陈家沟的南河里这时已经开满了一坑的荷叶,大大小小,相互映衬。
若是哪时天中突降了雨来,那?遍地跑的娃娃就敢仗着胆子去河里捞上几支荷叶来,顶在?脑袋上优哉游哉的浪荡回家。
这时,因着宋慧娟的身子愈发重了,许多活儿做起来都?很费力,陈庚望便嘱咐两个孩子要?多在?家中帮着做事?,两个孩子便不大跟着人出去耍玩,乖觉坐在?檐下?乘着凉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