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说“其实后来我也难免不服,为甚么好好地要去巴结你们。为甚么你们做什么,我就要学着做什么?我就没有自己喜欢的?我就不委屈吗?连到了宫里,父母也一再交待,要与你交好。就好像我要是不能与你交好,我就活不下去了,家里就活不下去了。其实哪里至于呢?不过就是为了名声罢了,你父亲都不在了,舅家也不行了,还有什么?可父亲宁要名声,不在乎我过得顺不顺心。”
她说着,抽噎地哭,即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顾体面,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稚儿:“你们当我是好友也就罢了。可明知道你们不当我是一道的,却还要腆着脸跟你们说话。夜深人静,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嘴脸,想到你们不知道怎么在背后笑我呢。怎么能不恨!恨不得死了才好呢。可我是为了甚么就要活得这样委屈呢?后来我想,算了,我还有陛下呢……”
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先时,她不相信关姜的话。她想,陛下心里自己是顶重的。平常不显,不过是身为帝王露不得儿女情长。可心里是向着自己,心疼自己的,不然为什么徐铮成了这样,也没有半声斥责呢
医居一品。还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吗。还不是为了她肚子里不成形的孩子心疼出头吗?
结果并不是。
他不来看她,是因为他不想来而已。
不然,就算是国事当前又如何,古有多少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出来见一见她,安慰两句,不过了些许时间的事。他不出来,是因为他不想出来。
父亲出来看到她,也只觉得她丢人现眼,喝斥“你昏了头吗?陛下看在家里的面子,看在我这张老脸,已经饶了你一次,在朝中我已经是腰都挺不起来了,你还要我丢多少脸!”
可她没了孩子啊。他们不知道吗?他不知道吗?怎么错的是自己呢?
自己心心念念想得一个他的孩子,难道全是为了争□□势?昔日的温柔绮眷,抵死缠绵,难道没有半点情谊?
内室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她自己的哭声。
不是女儿家细细啜泣,是像不能如意的孩子,发泄似的痛哭。
哭得塌边的宫人也陪着落泪。
可她毕竟体力不济,竟然哭着就昏睡了过去。
一边的长贵暗暗叹气,低声来请齐田“娘娘,走罢。”陪着齐田往外走,摇头道“这宋阁老在陛下面前是再也抬不起头说话了。”
关阁老家里出事后,宋阁老是多风光的,朝上独帜,现在可好。两个人都讲话没了底气。在皇帝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两个人走到外面,便见徐鳞在。
长贵连忙见礼“徐大人。”
徐鳞也没料到齐田出来得这么快,猛不丁看到她,愣了愣。连忙垂头“娘娘。”不敢抬眼多看。
他是来给看守齐田的亲卫送信来的,亲卫兵家里老娘病了。其实别人送来也可以,但他自己来了。
他想,是因为这些毛小子办事不能让人放心,自己才要来的,家人病是大事,万一有个好歹呢。心里才微微安馁些。
见了礼,便立刻告退。快步走出了宋怡那一殿,在长道上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听到里头皇后出行前头内侍开道的声音,又见着一片衣角在众中亲卫的玄衣中间闪过,才默默转身往亲卫所去。
齐田刚回到长宁殿,便听说宋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