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董媛在南方游览一夏,虽说时候会住在一个地方半月,但那边日头烈,皮肤晒的深了些,她没施太多粉黛,漾起抹笑,“我说早晨怎的有喜鹊在枝头叫闹,原来是贵客到。”
她的茶室仿的魏晋风,赵怀信脱掉鞋靴席地而坐,姿态自然是风流潇洒,好似魏晋名士一般,毫不客气的接过董媛递来的茶盏,喝了口道:“今日公务繁忙,未曾顾得上来给你接风洗尘。”
董媛温婉的笑了声,向杯子里又斟了茶,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等见外话的便不用说了吧,我此番下江南多亏了你派人打点,路上顺当的很,带了不少礼品给你,待会儿我让丫鬟搬出来。”
赵怀信未置可否,边喝茶,边和董媛聊了会儿风土人情,见天色渐暗,活动了下腿脚,准备起身告辞。董媛也没留他,说话时虽然还是气氛融洽,可两人都是精明之人,稍许的不同便能分辨出来,更别说如今各自有了旁的想法。
赵怀信订婚她早有耳闻,对方是那位顾姑娘,董媛觉得自己在临行前说的那番话没起到什么作用,起码是效果不大。
将人送到门口,夜风迎面拂过。
董媛先开口,歪着头笑道:“方才应该早说,恭喜三郎心想事成,与顾姑娘那么好的闺秀定亲。”
赵怀信之所以来,就要真和董媛划清界限了,虽然其他方面少不了关照她,但自此两人不再是从前那种关系,他说的隐晦,但确信董媛能看明白。
“彼此。”赵怀信微微一笑,朝花房那边望了眼,“你带来那人。。。”
董媛柳眉舒展,颇有些不服气的撇撇嘴:“我什么样三郎不晓得么?”
赵怀信笑道:“是我操心了。”
“他一个无根无家的花匠,自个儿跑到山里寻山茶花,摔断了腿,被我遇见了。”董媛轻声道,“我喜欢花,他正巧是花匠,救命之恩以身相报,我便带着进京让他看着我那些宝贝花草。”
“下次再来瞧瞧你的花草。”赵怀信撩起袍子大步走到马车旁边。
董媛目送他远去,嘴角笑意缓缓淡下,终于松了口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自语道:“一物降一物,顾家小姐千万坚持的久些,蹉跎他几年才好呢。”
第120章第一百二十回
许多时候,人在局中往往会一叶障目,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是这般道理。
董媛寡居这么多年,和赵怀信剪不断理还乱,这次下江南是头一回半年多没有见面,待跳出那个圈子,她恍然发现从前想尽办法想要争的那点儿东西,或许并不适合自己。简而言之,即便赵怀信真能破除一切障碍与她喜结连理,两人出身地位相差那么大,日后需烦恼的事儿兴许会更多。
揣着这样的烦恼,叫她遇见了个目不识丁的花匠。
两浙路的山茶花闻名于世,其中又属状元红最受达官贵人的偏爱,越来越多的园圃为求得品相好的山茶,不惜斥重金下血本,每逢花期前几月,就有不少山中百姓抱着碰运气的想法,进山采山货时,看看能不能寻到野生的山茶花。
刘杭本就是个花匠,无父无母,自小是由庙里头的老和尚捡到,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三十好几还未成家,不过凭着自个儿养花的手艺,解决温饱不成问题。
他生的人高马大,常年在山中奔波,浑身肌肉硬实的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放在江南那块灵秀之地,真真儿的鹤立鸡群。
许是艺高人胆大,别人进山俱规规矩矩的在离山道不远的地方搜罗,而他偏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山谷悬崖几乎没他不去的,结果马失前蹄,从一处不太高的崖边摔了下来,手里还抱着刚挖出来的一株野山茶。
这一摔断了腿,刘杭再壮实也是血肉之躯,当即便昏迷了过去。
董媛带着丫鬟们踏春游赏,瞧见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胸膛微不觉察的起伏着,自然无法袖手旁观。
其实对于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一声令下,仆从就上前救人了。但刘杭偏生是一根筋的糙汉子,拄着拐棍隔三差五的到董媛借住的宅子门前表谢意,开始还犹豫着把浑身家底儿都翻出来,放在小布袋里,想偿还为他寻医诊治的费用。后来无意中听见,那些不起眼的汤药居然贵的能顶他几年的收入,顿时吓得快站不住了,再看看手心儿里头的银子,真是连零头都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