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润了润唇,接着道:“老爷拿着这苏家公子去问史侍郎,但侍郎大人不是很满意,大概是说苏家的底子薄了一些,这位苏解元将来的仕途亦是有限。”
青棠没有吭声,张氏瞥一眼青棠,“大姑娘还是好福气的,苏家这样的人家在扬州城里也算数一数二了,侍郎大人都不满意,着实是真心疼爱大姑娘。”
“后来苏家这一桩就不了了之了,前些日子我家兄长去苏州府做生意,正巧与关家老爷打了一回交道,关家那位老爷家业无数,膝下唯有一独子,我家兄长见了,便留了心,回来与老爷一说,老爷也觉得合适得很。一则侍郎大人就在苏州府,可以说对关家是知根知底的,这位关公子人品如何,可以着人查探,比那些山长水远摸不着头绪的要强上不少。”
张氏话锋一转,“这二则嘛,侍郎大人说在婚事这一桩上,要看大姑娘的意思,若大姑娘同意,他老人家也欢喜。”
张氏又笑,“大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外祖父的意思,也不是父亲大人的意思,而是太太您的意思呢?”青棠眼皮子一抬,“哦,不对,也不完全是太太您的意思,我看应该是张家那位大舅舅的意思吧?”
霍青棠一双大眼睛望着张氏,张氏反看过来,沉了脸色,“大姑娘如今真是人大了,心也大了,婚事都想自己拿主意了?”
“太太急什么,太太当年给我父亲做填房,听说也是太太自己的意思。”
这话戳到了张氏的心坎上,当年她看中霍水仙的漂亮皮囊,不顾人家丧妻,又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非要家里请了媒人,一意孤行嫁过来做继室。
霍青棠话刚一出口,张氏就一手重重拍在小几上,这一拍将桌上茶盏都震了两震,差点晃出几滴水来。
张氏指着那边的几口箱子,“大姑娘说说,你箱子里都有些甚么?大姑娘莫要以为我是继母,便甚么也不管。你一个未嫁的丫头,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要紧,你要是不知庄重,到时候反而连累老爷坏了官声,到时又当如何?”
这是张氏自霍青棠大病后的头一回发怒,过去的霍青棠蛮横不知礼数,她是能避则避的,后头霍青棠病后痊愈,似乎人省事不少,她才慢慢与这位大姑娘走动起来。而对于张氏与自己女儿的亲近,霍水仙自然是万分满意的,为了顺着霍水仙的心意,张氏自然又更是与霍青棠往来更为频繁了。
焉知今日这位霍大姑娘又露出了本来面目,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氏指着霍青棠的箱笼,音色极为严厉,“你自己打开看看,那里头是甚么?”
璎珞挡着箱子,石榴则望着霍青棠,霍青棠起身,她走到璎珞身边,璎珞冲她摇头。青棠弯腰,蓦地将箱子盖子一掀,“我不知我这里头到底有甚么,又怎么惹得太太这样生气,既然太太想看青棠的衣裳,那就请太太移步过来看一眼。”
张氏三步并着两步走过去,她指着璎珞,“你给我把衣裳都拿出来,难道还要我一件一件翻不成?”
璎珞站在那处,不肯动手,张氏目光往叠翠身上一扫,“你来!”
叠翠在后头抿着嘴,张氏眼睛扫着她,“好呀,你们一个一个都反了不成,改日我禀了老爷,将你们一个个都发卖出去。”
张氏指着叠翠,“尤其是你,吃里扒外的东西!”
“太太何必恼怒,青棠的衣裳都在这里,不知道太太想找的是哪一件。”
霍青棠将箱笼里的冬衣一件一件拿出来,摊在床上,张氏眼睛一件一件扫过去,直到偌大的箱子掏了个空,并不曾寻到那件男人衣裳,她才一眼狠狠剜在青棠身上。
“好呀,你耍着我玩呢?你当那件男人衣裳找不着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我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如今你年纪到了,婚嫁一事可由不得你,就算史侍郎偏袒你,到时候你要嫁到谁家去,都是绕不过我去的!”
张氏将身后叠翠的手臂一拧,叱道:“还望甚么,晚间的饭食准备好了吗,还望?”
“大姐姐,大姐姐,蝶起来看你了!”
稚子软糯甜腻的呼叫之声从外头传进来,霍蝶起从门帘边上钻了进来,后头是月满的声音,“小少爷,慢点儿,别摔了。。。。。。”
月满进来的时候,瞧见满屋子的人。张氏站在前头,叠翠跟在张氏后头,霍青棠石榴和璎珞三人站在一边,还有满床的衣裳,她顿了顿,便弯眉笑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今儿晚上吃饭,大姑娘不知道穿什么,特意请了咱们太太过来选一选?”
璎珞点头,“是啊,正是太太过来为大姑娘选衣裳。”她指着一件姚黄滚毛边的小袄,道:“你看,这件如何?”
月满笑容满面,“这件好看,不过咱们大姑娘人生的好看,自然穿甚么都是好看的,”她捻起璎珞指着的那件衣裳,“瞧瞧,姚黄魏紫,咱们这皮肤不够亮,就是穿了也是个四不像,还是大姑娘穿着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不是那个。。。。。。”
“穿起龙袍不像太子”,张氏冷不防接一句。
这语气凉飕飕的,她说:“姚黄魏紫,那都是花中极品,有些人心有天大,可不就是把自己看成了牡丹。区区小女子,还真当自己国色天香呢?”
月满连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哎呀,瞧我这嘴,说甚么呢。甚么梅花牡丹的,甚么太子皇帝的,这些与咱们有什么干系,咱们只需要操心明日吃甚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