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这街上真热闹,我刚刚还看到有人卖糖葫芦,我可好久没吃上……”
“小馋猫,一回为就想着吃。”
“别告诉我你不想,要不你跟姐夫说一声,让他停下马车,我们买上两串过过瘾,我在苏州时可馋死了,那儿偏又不兴吃这个……”
接着又是一阵少女软喏的哀求声。
随后响起一副中年女人的声音,“既然琦姐儿想吃,珑姐儿你就全了她的心愿吧,依我看也不用停车,直接派人去买了来吃也行……”
“二娘,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再说,都到了京城,这姐夫可不能乱喊,不然要惹人笑话我们一家子不懂礼数……”
“我晓得,下回不叫姐夫就是,叫叶公子,姐,你就答应我嘛?”
这马车里讨论糖葫芦的人正是进京的林珑一家,林珑没好气地看着妹妹那垂涎三尺的样子,掐了掐她的脸蛋,到底不舍她失望,探出头来朝跟在车旁的匪石道:“你去那卖糖葫芦的人那儿买两串来……”
吩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在隔着人群的另一辆马车里面的贵妇人。
只见到这妇人穿着蓝色织金纹玄色回纹镶边对襟褙子,里面套着一件月白色暗花缎面竖领袄子,露出的面容微含惊讶,那蹙起的眉尖更见忧愁。
两人一照面,就认出了对方来。
权美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见死去前夫所生的儿女,就会在这措手不及的时刻见到他们,那复杂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没有认错,那探出头来穿着浅紫华贵衣衫的少女就是她的大女儿林珑,至于另一个年轻少女的声音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林琦,那个所谓二娘不就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
林珑瞅到惊疑不定的眸子里有惊讶,有惶恐,有几丝暗喜却偏又压下,她的胸口顿时堵上一股气,路上还想着,这母女见面,亲娘会有什么反应?
她见到他们会不会高兴?会不会抱着他们痛哭?会不会后悔扔下他们不管?
种种猜测都有,心下的期待也有,不可否认,她还是想念她的,可她那双眸子让她怒火中烧,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不放。
“林姑娘?”匪石不解地唤了一声。
林珑这才收回看向生母的目光,努力让声音一如既往,“你且去买吧。”
匪石这才拱手驾马去买糖葫芦。
“姐,你在看什么?是不是遇上熟人?”林琦也探出头去。
林珑动作极快地把纱帘子放下挡住那边的目光,声音颇为清冷,“哪有什么熟人,净瞎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好了,这满大街都是人,你也给我收敛点,别让人笑话我们是乡下人进城没见过大世面……”
“哼哼,谁是乡下人啊?”林琦不服输的皱了皱鼻子,她才不肯承认自己是乡下妹。
绿姨娘一把搂住她,“好了,你姐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是上心了,这还不让人笑话?”
林珑不去管她们,转身给熟睡的弟弟拉好锦被,这刚入秋,又是北边,天气寒冷许多,可不能让林栋感染了风寒。这一路就算是舟军劳顿,林栋的身子还是渐渐好转,尤其是叶旭尧给找的药丸子,一路上再麻烦他也弄来,根本就没停过,所以她的脸上焉能没有笑容?
直到长长的马车队伍走远,权美环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大女儿那句无关紧要的人让她用手紧紧地抓着衣领,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儿血色,头脑一阵晕眩。
“太太,您怎么了?”侍女焦急地问道。
“没事,我们赶紧回府吧,迟了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侍女得了自家太太的吩咐,立即吩咐车夫起程。
临沂伯府与淮阴伯府离得并不远,很快也就到了,马车驶进府里,天色还没晚,权美环带着重重心事下了马车,因为身体不适先行回自己住的院子,着人倒水服了颗药丸子,这才感觉呼吸顺畅起来,神情恹恹地躺在罗汉床上,望着那香鼎发呆。
一会儿后,有侍女掀帘子进来,“太太,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她这才惊醒还没有去给老太太院里回话,忙下床把绣鞋穿好,看到衣服有些皱,忙又换了身松花绿的衣裳,重新拢好头发,弄妥后这才掀帘子出去,看到那垂手而立的侍女是老太太身边的珍哥,“这就过去吧。”
珍哥在前方引路,权美环皱眉问道:“老太太可是着恼了?”
珍哥回道:“奴婢瞅着也没有多恼,不过大姑娘也在那儿呢。”
权美环的心“突突”地跳着,珍哥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她的话虽然不有信十足,却很有参考的份量,脸上原本的哀愁又加深了一重。
到得老太太霍周氏的院子,她再整了整衣冠,这才踱了进去,掀了数道帘子之后,她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唤一声“老太太”,霍周氏就将手中的茶碗扔了过去。
权美环侧身避过,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婆母。
霍周氏一向最不喜欢这儿媳妇,尤其是她脸上的轻愁表情,当年不喜,现在更不喜,无奈儿子就是吃定她这一套,非要娶来当继室。“你那个好女儿抢了我们玉姐儿的夫婿,这事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