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楼门前燃起,转眼蔓延开来,却又无法烧到似乎裹着一层什么的楼门,将厉家一行拦截在楼外。
夜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火光大作,马儿惊惶嘶鸣,朱雀街的百姓们纷纷被吵醒,探窗而望,就见一匹人马停在墨云楼前,踟蹰不行。
百姓们迷迷糊糊,却也知道闲事不管的道理,当即缩回屋中,钻入被窝,胆战心惊。
寻常百姓不知所措,可城里巡逻的金吾卫们却不会置之不理,一将在先,发号施令,散布在各个街坊的金吾卫纷纷向朱雀街包抄而来。
躲于街角暗处的王馨儿陡然一怔,火光袭来,她身后近百匹吴国马也不安了起来,纷纷踏蹄嘶鸣,左右乱转。
“小姐,金吾将至,此地不宜久留!”
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进言道。
可此时,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声,也不知有多少金吾卫包抄向朱雀街,明火执仗,片刻后即将到来,若是折身而返,百多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将会避无可避,身份暴露,到那时就连璃珠公主也保不住。
“好一个歹毒的少年,连金吾卫都算计上了。”
青铜面具之后,是一张咬牙切齿的脸庞。王馨儿心知肚明,墨云楼下大火燃起,已将她卷入这一夜的风波中,再难避免。说到底,皆因她的好奇,贪险,以及自作聪明,却被墨云楼中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王馨儿不觉后背发寒。自打那一夜被安伯尘劫持后,这十来天,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当初那个差点死于她手的少年则愈发难以看透,每一步都领先于她,步步将死。
“小姐……”
金吾卫将至,王家高手们也局促不安起来,异国铁骑夜携兵器奔驰于彼国,一旦暴露,以细作论处,就算国主也救不回他们。更何况,到那时,国主包括王家都会矢口否认。
“上马,随我冲杀过去。”
深吸口气,王馨儿翻身上马,手持七尺剑,向墨云楼冲去。
眼下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聚集着厉家高手的墨云楼,都见不得光,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说出。
王馨儿想得轻巧,可近百青铜獠牙骑行至墨云楼前,却让厉家高手们面露忌惮,转眼后,号令发下,结阵相拒。就算厉霖黑油灌头一脸迷糊,却也知道安伯尘定有防备,眼见一伙人马赶在金吾卫之前到来,当即笃定,来者定是安伯尘的援兵,想要两面夹击将厉家铁骑斩尽杀绝。
心中又慌又怒,厉霖翻身上马,抄起铜锏,冷喝一声:“杀!”
王馨儿想要解释,奈何对面的铁骑招招要命,丝毫不给机会。万般无奈之下,王馨儿只得硬着头皮,结阵冲杀。
楼前的火势愈烧愈旺,渐渐蔓延向长街,长街之上,两方人马厮杀激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金吾卫也纷纷赶至,将两方骑兵团团包围,当先的一员将佐正是调防的胡不非,皱眉望向两伙人马,不时看眼似有人影出没的楼顶,面露深思。
轻咳一声,胡不非刚想开口,就听身后又传来阵阵马蹄声。
厉家派出人马迟迟未归,斥候回报有变,厉家人心知若是这伙人马身份暴露,即便是琉君也无法袒护,因此又调遣了五百人马前去救援。还有一伙骑兵也在半路上,却是璃珠公主的手下,璃珠固然被左相所压制,可身为琉君唯一未远嫁的亲妹妹,曾经孤身行帝都解琉国之难,她在琉京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探得王馨儿竟不顾她的禁令,率领手下夜袭墨云楼,璃珠勃然大怒,怒消之后却又不安了起来。王馨儿能留在京中,全因有她护着,今夜一旦败露,就算君上不责罚,她在朝中的威望也会降至谷底,到那时,她又能拿什么和左相抗衡。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单是厉家和璃珠公主,许多世家将门都纷纷派出人马前来打探,琉京的夜空再没半丝静谧,连带着坐落望君湖前的王宫夜灯火辉映,不时有羽林骑兵飙出。
而在朱雀街前,数拨人马混战不休。初时还只是试探,待到后来杀红了眼,谁也不认,血染长街,残尸死马遍地都是,就连千余金吾卫也无法控制场面。
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喊杀声此起彼伏,唯独置身战圈中央的高楼静悄悄。
墨云楼七层,少年人卷拢袖筒,平静地看着楼下的乱战,眸中不时闪过几丝火光。
清脆的掌声从背后响起。
“安施主不仅枪法了得,这手布局也算精妙。明日后,这场闹剧被琉君知晓,少不得要大发雷霆,追究牵连,厉家自会偃旗息鼓,而安施主也能赚得清静。”
回身,安伯尘目光所及,就见楼里不知何时多出两个人,其中一个他也算打过交道,正是那日“助”他初悟人借枪势玄奥的秦国僧人。
“无花师父别来无恙。”
安伯尘不慌不忙,抱拳道。
“无花”二字传出,少年僧人面色一僵,旁边的张布施则咧开嘴,虽在笑,却仍是一脸愁苦。
大局已定,无华和他的同伴突然造访也影响不到什么,安伯尘心中无忧,只待这场闹剧消停。
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着,少年青衫倚高楼,长枪无邪锐如锋,只要再等上片刻,等到那最后一幕戏落下,安伯尘从此无忧。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生出。
无华和张布施同时变色,抬头望向窗外,月光婆娑,夜色映着火光,而在火光之中却现出一道长影。
横亘天头,蜿蜒十来丈,楼下的人激战正酣,自不会注意,可楼上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分明是一条双首大蛇。转眼后,阴风掠过,蛇影不见,一个身形瘦长的道人疾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