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要在同安县守着她筛完稻种?
心思各异的两人默契地在凉亭中坐下,相顾无言。
沈筝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正想找点话头来给余正青说,他便先开了口。
“本官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你那稻种,低价卖给各地官府,还有一个作用,你可想到?”
沈筝闻言眉头轻蹙,低头沉思。
余正青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若他随便提一嘴,让她自己想的话,说不准她啥时候灵光一现,就能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他现在突地一提,让沈筝有了被老师提问的感觉,反而脑子发了昏。
她又想到之前读书的时候,不少同学就是这样,这也是人的本能。
她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下官愚钝,还望大人解惑。”
余正青也不恼,一时间想不明白也是正常,毕竟每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不一样,这件事他比沈筝先想到,不代表他一定比沈筝睿智。
人与人之间,互为师者,才是共同进步的根本。
他也不多说,只是点了一句:“待到明年春种,看各地官府稻种下地的分布情况。”
沈筝闻言双眼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余正青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赞许地点了点头。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这样,点到即止,不必刻意卖弄,不必有太多废话,话说多了双方都恼。
沈筝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她卖给各地官府的稻种,远远大于他们公田的稻种需求,那多出来的稻种,各地官府会怎么处理,在春种之时就会体现出来。
官府家眷,地主乡绅不必管,到时候只看有多少平民百姓种了这水稻,再按出芽育苗率,倒推出官府卖了多少稻种给百姓。
相当于无形之间,在官场筛了一批人出来。
但这个方法,也有弊端,工作量太过庞大,她与余正青二人来做,怕是吃不消。
沈筝将自己的疑虑讲了出来。
余正青轻笑,有些感慨:“本官之前,恨不得没人知道本官的家世,永宁伯之子这个身份,让本官永远活在父亲的庇佑下,在上京城中,我不是余正青,不是余大人,而是永宁伯之子,小余大人。”
沈筝垂眼,没有接话,上京城的权利中心,如今还不是她能接触到的,少说,多学,多看便是。
余正青说出来,也并不是想得到沈筝的回答或是安慰,他继续说道:
“那时候不喜欢,是因为空有个名头,本官做起事来反而碍手碍脚,要顾忌我亲的名声,和官场势力分布。”
沈筝点点头,整个官场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地底树根错综复杂,有些紧密缠绕,密不可分,有些又必须互相争夺养分。
余正青笑了笑,眼神都比方才明亮了些。
“但本官如今换个角度,审视本官这高官之子的身份,才发现不全是苦恼。”
“方才你我所说之事,如若只有你我二人,消息渠道浅薄,人手不够,耳目不够。但本官换个身份,不是柳阳知府,而是永宁伯之子的话,那咱们便可放开了手脚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