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直说。”余正青说。
沈筝沉思片刻,说道:“大人,虽然咱们筛选稻种,都是选的优种,但其实只要是稻谷,都能栽种。”
她顿了顿,打了个比方:“就比如稻子收割不及时,成熟的稻谷被大风或大雨打落在地里,它们接了地气,又有水分,都能冒芽尖,所以那些稻谷只是不适合留种,并不代表不能育苗。”
余正青闻言,手指在小桌上轻敲。
“你这个顾虑,我也思考过。”余正青声音有些低,问道:“你相信你同安县民吗?”
沈筝抿唇,片刻后答道:“下官相信他们,下官方才也不是在怀疑他们,而是说”
“你迟疑了。”余正青打断了她,步步紧逼。
他又问:“若是有人高价收他们的口粮,用去做种,你该如何?”
沈筝眉头轻蹙。
之前她与同安县民并无利益纠葛,甚至是她一直在哺育同安县民,不求回报,所以她不怕他们的背叛,因为他们无甚理由背叛她。
可如今县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利益,她的决策,会导致他们与自己的利益背道而驰。
但这第一年的稻种,至关重要。
她是希望同安县好,这没错。
可她除了是同安县令,还是大周子民,大周官员。
她绝不能看到,某些人因一己之私,乱了整个大周的粮种市场——只获一年的利,那目光也太短浅了些。
“下官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沈筝笃定说道。
余正青笑了,有些不满意她的回答,说道:“你当如何?将他们手中的粮全都收上来,换成普通粮食给他们,那旁人绝无可乘之机?但这样不值当,也是最笨的方法。”
“是。”沈筝点头,“耗神耗力不说,还乱了同安县民的心,至少绝大部分人不会私卖粮种,下官与他们互相信任。”
这一说法余正青是赞同的,“县中绝大部分人,都很崇敬你,但人性终究自私,你没办法控制他们的头脑,让所有人的想法都与你一致,所以就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他又说:“还会害了你的名声——同安县小,才数万人,你都管不住,往后更高的官阶,你当如何胜任?”
“这是个难题。”沈筝低喃。
“不仅仅对你是难题。”余正青说道。
沈筝知难,余正青不觉得是她的问题,利字动人心,就连他也没把握解决好这事儿。
“光靠你一个县官,我一个府官,就算管得住手下人,也管不住那些利欲熏心的亡命徒,所以一开始,便得给他们来些狠的。”余正青声音冷冽,他很瞧不起那些小人。
并非说他是个君子,而是在家国利益面前,一切人等都得靠边儿站才是,敢动摇大周的利益之人,都该死。
余正青的气质变得太快,沈筝不由得愣住,片刻后才问道:“大人是想”
余正青又蓦地一笑,“待上京来的人到了,咱们得好好利用一番才是,有人不用,咱俩又不是傻子。”
沈筝也笑了,“大人说的是。”
他们不论出发点或是目的,都是站在大周的角度,所以该借势之时,就得借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