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之人第一个落井下石:“季大人,如今减少粮税是利民的大好事儿,同安县的沈大人寻得高产水稻,本就该举国同庆,您户部少收点税粮怎的了?就连陛下都说了,不至于伤筋动骨不是?”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就想看看季本昌这铁公鸡吃瘪的模样。
眼下的季本昌也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在旁人眼中就俩字:护食。
他双目似有怒火喷出,惊骂道:
“怎的了?你说怎的了?今年东部受灾严重,饿殍满地,有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季本昌既做了这户部尚书,自是要防范于未然。”
“这第一笔赈灾粮是拨下去了,本官说句难听的,有多少粮食能到受灾百姓手上?若后面灾情未缓,你说!我户部还拨不拨粮赈灾!还!拨!不!拨!”
他话音一落,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百官面上写满了惊恐与佩服。
难听,太难听了。
但也大胆,太大胆了。
他季本昌竟敢当着天子的面,说赈灾粮到不了百姓手上?
这在点谁?他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霎时殿上哗啦啦跪了一片,除了季本昌,无一人敢抬头看天子龙颜。
季本昌喘着粗气,腮帮紧咬,与天子对立。
百官本以为季本昌今日要挨好大一顿罚,顺带牵连几人,谁知天子轻笑出声。
龙颜难测,伴君如伴虎。
“季爱卿说得没错,朕其实也想知道,各地受灾之时,朝廷拨款拨粮赈灾,能有多少能真正到百姓手上呢?若是赈灾款与赈灾粮到不了百姓手上,那最终,去哪儿了呢?”
有人跪着打起了哆嗦。
不是他们从中贪墨,而是往日赈灾,会经他们的手,他们不剥削,但会有防不住的层层剥削。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也是,旦为君者,哪个能有多糊涂?下面的那些手段在他眼中,不过小孩过家家把戏罢了。随意拎一个出来,陛下能看不明白吗?
只是氏族庞大,大周初稳,还经不起风雨动荡飘摇。
陛下不是不下手,他只是
在等时机。
而如今,时机好像来了。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不臣之心!”
天子又是一声笑。
只听他轻声唤道:“今日殿上,不查贪墨,都平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