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微风拂过莫顿河中游的大片草原,似乎将之前笼罩在这片草场上的厮杀气氛给吹散了,带来的是一片安静祥和之气,也带来熙熙攘攘的转场牧民,给这片草原大地带来生气。同时,这片肥美的草原牧场也给怀揣着一丝忐忑心情的新属民带来了幸福生活的希望。
喀布朵部数千牧民刚刚挤入这片草原,尚未来得及按照百户、录的帐籍编制划分草场、居住地,所以营地显得有些拥挤不堪。按照草原部落的转场习惯,一根根木桩子被钉下来了,一顶顶毡帐被竖了起来,一块块栅栏被圈了出来,中间可以看到有不少人来回穿梭,时不时开口指导这些柔黎部的新属民将毡帐退后一点或者将圈栏弄得小一些。。。。。。
好在喀布朵部牧人也知道部落现在归附于一个钦达烈部落贵人,据说还是出身高贵怛奚部的大人物,许多部落长者、家族头人之前都去阿苏冈族长的大帐见过了那位贵人,随后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效忠于那位新首领了。
出自钦达烈部落、划分一大片肥美草场给喀布朵部、赏赐数千头大小牲畜、选拔勇猛儿郎进入部落宫帐军的新首领,喀布朵部牧人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也在那些指导自己搭建新营地的“测绘官”的潜移默化之下,逐渐会提到几句“我们柔黎部”这样的话语。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少四十来岁的喀布朵部老牧民眼中难掩一丝失落之色,这些跟随过哈么赞大头领征战草原的老兵,难免怀念着奇雅孛圪一脉的荣耀,却也为十来年的颠沛流离、畏缩偏僻之地所担忧,害怕喀布朵部突然有一天就会亡族,或许效忠一位新首领,还是出自钦达烈一族的强大首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阿苏冈大人、忽思里大人会效忠于那位年轻的新首领?阿苏冈大人、忽思里大人可是奇雅孛圪的忠臣啊,还是那位尊贵奉倏殿下的安答,让不少老兵有些费解,却也懒得去深究,或许是为了族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必躲藏在望南岭那个偏僻山岭草场了,这些年也是苦了阿苏冈大人和忽思里大人了!
几个牧人牵着自己刚刚发下来的两头羊朝着自己圈栏走去,年轻小伙脸上充满惊喜、灿烂的笑容,不住地用手抚摸刚刚被新首领赏赐下来的壮羊,高兴坏了,裂开嘴对着一瘸一拐的阿爸道:“阿爸,新首领真是仁慈、慷慨、大方,竟然会赏赐给我们两只壮羊,我们家从来就没有过这么肥硕的羊只,你看羊毛多柔滑啊。。。。。。”
瘸腿老人睨了自己儿子一眼,又扫了一眼羊,淡淡道:“不就两只羊吗?当年老子曾经在战场上一箭射杀了一个部落千夫长,哈么赞大头领就赏赐了我五匹骏马、三十头羊。。。。。。”
话还未说完,就被兴冲冲的儿子打断了,“等一下,阿爸,你看那个人,忽思里大人陪着的那个白发老人,好像是新部落的大贵人,据说是新部落首领的叔叔。咦,还有十几人护在忽思里大人周围,都是我们部落的人,布拉伊就在队伍中,身穿厚实皮甲,啧啧,弯刀、弓箭都是崭新的,好威风啊!”
瘸腿老者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随即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爆栗,一双浊眼瞬间瞪的老大,轻吼道:“怎么,想学布拉伊啊?一开始,我就不懂了,为什么那些长者、老哥哥都会将家中的儿郎送到那个新首领身边当护卫呢?后来一想,肯定是那个新首领强迫的,要留下我们喀布朵儿郎作为人质,威胁我们喀布朵部。”
“可是,我看布拉伊他们也没受到什么限制啊,你看这次赶着车队、牲畜群回部落,他们不就回来了吗?哪怕是作为贵人的侍卫回来的,也不丢人啊,我们喀布朵部向来就是首领的盾牌,用身躯保护贵人不受到伤害,这不是你教导我的吗?再说了,你看忽思里叔叔,和那个新部落贵人就像是安答,不像是奴仆,有什么好介意的啊,还不让我去参加宫帐军的选拔!”年轻小伙最后一句没敢太大声,若是激起了老爹的愤怒,别看他瘸了一条腿,追着人来就是一顿狠揍的。
“你懂什么,那是忽思里大人为了部落、族人才不得不这样,你看。。。。。。”瘸腿老人瞪大了眼睛,使劲看着百米外的锡达一行人,看着看着,额间的头皮却是渐渐缩皱起来,仿佛在哪看过这么一副场景,年轻时忽思里大人曾经陪同一个尊贵的少年勇士巡视自己的骑队,尊贵少年还对着自己说过几句话,那是让他自豪一辈子的事情。
瘸腿老者眼眶渐渐湿润了,双手不自觉有些颤颤巍巍,掏出腰间那一把短刀,是多年前哈么赞大头领赏赐下来,奖励他以少胜多们击溃一支敌对部落兵马,千骑队中每一个人都有一柄锋利的短刀,被每一个勇士珍藏着。
尽管瘸腿老者平时有空就会擦拭一遍,可是短刀依旧有些生锈。他望着南边的天空,嘟囔了一句:“大头领,老嘎喆无能,没能保护好你,违背了自己成为奇雅孛圪盾牌的誓言,那么多钦达烈兄弟都战死在了塔什干,怎么就我苟活了下来。。。。。。”
“阿爸,你说什么?”全神贯注看着锡达一行人的年轻小伙没听清楚瘸腿老人的嘟囔,下意识凑过来问了一句。
“这把刀给你,你给我去参加宫帐军的选拔,要是选不上,我就揍死你!”瘸腿老人转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撂下一句话来。
年轻小伙傻愣愣地看着这把有些生锈的旧刀,又盯着阿爸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阿爸要将这把被他视若珍宝的短刀交给自己,记得曾有一次他小时候顽皮,不小心将这柄短刀丢到了火堆里,结果被阿爸吊起来狠狠打了一顿,就算是阿妈苦苦哀求也没什么作用。事后,阿爸告诉了他这柄短刀的来源、故事,更让他清楚,这柄短刀可以算得上是阿爸的第二生命了,怎么今天就交给了自己呢?
“宫帐军?”年轻小伙反应过来了,一抹苦笑爬上脸庞,很想告诉阿爸“哪有这么简单,选拔已经结束了,还是你不许我去参加的呢,那些挑选出来的上千青壮已经被送到新部落主帐去了,就算是其他男丁,也正在看管那些之前抓到的马贼俘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