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椿的这段话,忽然犀利得像把利剑,倏然从鞘内拔出,直直地刺向了谢凌心口。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我妈去取钱?我都不知道这些!?”
蒋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吓得眼神飘来飘去,但谢凌不肯轻易松口,她不由分说地扯住她的衣领,使劲晃着她的脑袋,发疯了般地质问:
“说!!!你还知道什么?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就他妈给老娘滚蛋!!!”
蒋椿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也第一次真正被谢凌的气场震慑,她颤抖着身躯摇摇晃晃地瘫到了地面,战战兢兢地讲出了当年的往事。
谢青当年的车祸,是意外,但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蒋伟当年与谢青离婚后,除了开小卖部,就是靠搓麻将、玩骰子来点不确定的油水,一来二去的,欠了一屁股债,最近有笔钱是老婆交给他,让他去给蒋椿交钱学钢琴的,也一并输没了……
没本事的他不敢对老婆说出实情,只能想到拆东墙补西墙。
他知道谢青的存款不少,毕竟除了有教师的稳定收入,偶尔给学生补课也赚了不少外快,最近听说要给凌凌攒钱去美国参加夏令营,怎么可能没钱?
所以,他将那只又臭又坏的手,伸到了前妻那里。
他知道谢青那天要去银行取钱,特地踩点去截她,可刚出了行门看到前夫的谢青,瞬间拉起警戒,自顾自地想要赶紧摆脱他,她死死地护住包里的几沓现金,可是蒋伟还是不停地拉扯她,直到扯着几张票子四散到了大马路上……
“谢青那娘们疯了!拉都不拉不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撞出去了……你说我这……我真的没碰到她!”
“哎呀行了行了!人又不是你撞的,司机不是也赔了钱了,咱们也不亏,后来那钱不是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椿椿的学费也交了,以后你别赌了,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事给你碰上的……”
这是蒋椿长大后,无意间听到自己父母的一段话。
原来是这样……
原来母亲的失足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原来这就是她当年没能出国的原因。
真是讽刺啊,自己在蒋家被叫了那么多年的白眼狼吸血鬼,可真正的吸血鬼竟然是他们自己……
原本是母亲辛苦为自己攒下的血汗钱,却摇身一变,成了蒋椿的钢琴学费……
而她呢?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出国的机会,失去了所有原本可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支离破碎的家庭,寄人篱下的苦楚,担惊受怕的委屈。
从十四岁起,她的人生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脱了轨的火车,一头栽进没有终点的黑暗隧道。
她无依无靠,没有人再为了她欢呼鼓舞,有的只是无止尽的算计、愚弄、反咬一口的荒唐言论……
她疯了,她发疯般地哭了!
蒋椿吓得语无伦次,畏首畏尾地躲回了房间。
一周后,她便成了那具飘在水面上的尸体。
谢凌望着它的那一秒,忽然找到自己这些年的处境——行尸走肉,毫无方向。
蒋椿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蒋伟夫妇耳中,他们当晚就歇斯底里地打电话来质问她,为什么没看好自己的女儿,她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天地不应的哭诉吵得她头疼。
而她只漠然地回了一句:“这可能就是报应吧?当年欠我母亲的,上天要拿她的命来还。”
电话那头的蒋伟忽然沉默了。
她也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