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族’、‘所谓’?”郑恭亮觉得他这措辞很是奇怪不由有些疑惑。
“啊,乌蛮部族内部可没鬼什么主的说法。”或多或少被另一半灵魂影响的肖阳晃神了一下。
尽管他另半身所属家支与蒙州关系不大,却也能算作是乌蛮的后人,自然会对蛮夷、鬼主之类的略带贬义词有些膈应。
被堂舅询问后,肖阳尽量克制着用一种旁述的语气解释说:“文献资料里对乌蛮的叙述写得较为概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乌蛮应当分为了‘兹、莫、毕、格、卓’五个阶层,主掌着行政和军事的头人应该是‘兹’,而‘莫’或者说部族里公认的德高望重的‘德古’主掌司法,‘毕摩’掌控宗教与医药,其余的则是工匠、务农者还有奴隶。书中说‘鬼主’就是‘毕摩’这肯定是不太恰当的,却不知我们将要面对的县令究竟是身兼数职还是只管其中一项?”
“明白了,三权合一的就只需要向一个人示好,三权分立的就需分别打动三个人。”代替直属上级徐恒宁跟着三郎君来的余校尉也是个行动派。
他马上就清楚了对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家伙也与肖阳打小一起长大,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
“嗯,需注意的是,乌蛮部落应当是以家支为社会的基本组织结构,部落首领就是家支族长,”肖阳点点头,继续科普,“即是指,我们将要进入的村寨每个人都有亲缘关系。他们以家支这种父子连名系谱血缘关系为纽带,这就意味着我们需面对是一个非常团结的集体,家支具有团结一致保护族人以及向外掠夺奴隶、土地、牲畜财物并御敌的义务。”
去年底折冲都尉那伙人出事,也就是小兵寻衅滋事严重冒犯一个当地人后家支头人讨要说法没得到解决,结果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械斗报复。
“不维护一个人的利益,一户将被糟蹋;不维护一户的利益,一族将被毁灭。这就是乌蛮的俗语,人人得以遵从。”肖阳以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说着这些话。
余校尉却有些不以为然:“团结,并不意味着厉害吧?”想他们黑甲兵,那可是精锐中的精兵。
“乌蛮男子从小就由部落长者教导如何使用兵器,每日学习骑射,听英雄史诗——整个部落的男丁都是战士,”肖阳迎着朝阳露出了一口雪白的钢牙,咧嘴冷笑,“你也想找茬挑衅亲自试试他们是不是骁勇彪悍?”
“怎么能挑衅,我只是说,咱们不用怯而已。”余校尉干笑两声,没再和上司争执,他隐约觉得肖阳自从站在这河对面情绪就有点不正常,仿佛有些——亢奋?
可他却想不出他究竟在满怀期待些什么,该不会是让这个卢鹿部落为他所倾倒?不太可能吧?最多也就是拜访一下,基本维系一种互不干涉的和平相处关系,这哪儿值得亢奋?
余校尉自然是不可能理解肖阳灵魂中那一份渴求与千余年前同族会面的期待,三郎非常谨慎的不曾告诉任何人他拥有了详细的“蛮夷”记忆,此刻,也就没有任何人能听他倾诉这莫名的心慌与欣喜。
然而,当肖阳得到通译的挥手示意后,他将滑轮挂在了麻绳上拉着妻子一同往腰间绑溜索绳与保险绳时,婉如靠在丈夫的胸口很清晰的听到了对方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本就怕得两股战战的她额上直接就冒出了冷汗,婉如忽然发觉,当初三郎带着自己回门后遇袭逃命时心跳都没此刻猛烈,难不成是死鸭子嘴硬其实他也怕坐溜索?
“真要去?别去了行不行啊?”她顿时带着哭腔抱住了悬崖边捆溜索的其中一棵大树的枝桠,死活不愿意再挪步。
肖阳根本就没回答她的,拉了拉各个扣环反复检查溜索绳后,忽地将婉如死死一搂,抬腿用左脚跺了岩壁,背对群山快速向河中央滑去。
白水河上方的这溜索属于“陡溜”,间隔五不远的位置有一来一往两根溜索,一头高,一头低方便滑行,但为了防止抵达时收不住力直接狠狠撞击到崖壁,溜索的斜度并不大。
于是,先前的通译单独一个人溜能很轻松的到对岸,两个人同时溜的肖阳和婉如却因为太重绳索呈弧形下沉状,很苦逼的在河中间顿住了。
“麻绳果然不行,还得弄成钢索的。”三郎低声感慨,同时思绪又飘忽了一下,在大齐,能将铁炼成钢再扭成缆么?如今,还只有锻打炼铁吧?
“到了么?”若婉如此刻神智清醒她应当是好奇的问什么是钢索,如今她却是面色发青、双目紧闭、死命抱着夫君的腰,耳中只听得到激荡的水流声和呼呼的春风嘶吼,因此,关注的也仅仅是生存问题。
“唔,”肖阳含含糊糊的一应,然后笑道,“你睁开眼看看吧。”
“可我脚怎么还悬空的?”婉如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腿,没傻到立刻上当受骗。
“哦,还差一点点,等我先踩稳了才能拉你,”肖阳用平静而可靠的声音蛊惑着妻子,“睁开眼看看吧,难得一见的景致,不看会后悔唷。”
婉如半信半疑的睁开眼,立刻就看到了肖阳身后的山峦还有那根悬空的溜索,不用估算都知道至少还有几十步才能抵达岸边,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啊——!骗子!”
“诶,胆量都是越吓越大的,当初不是摸马都怕么,现在你骑射功夫多好,”肖阳赶紧轻轻拍着婉如的背虎摸安抚,“现在没法滑了,我要用手拉着溜索爬过去,你自己搂着我的腰啊,别怕,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