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颉利上表投降的消息传遍草原的每个角落的时候,那些曾经恐惧或者羡慕突厥强大的部落在顷刻间便改变了看法。尤其是铁勒诸部中的薛延陀和回纥二部,皆是叫嚷着要领军南下,直踏向突厥牙帐。
虽然身在漠北,但是李道玄还是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唐军大胜的消息,不由心神摇簇,跃跃欲试,直欲想领兵和突厥一战。不过他知道,这场战争必须有唐军主导,所以,他也从不主动说起南下进攻漠南之事。
由于当初李道玄的挑拨,薛延陀和回纥的关系已经有些紧张了,但是,在突厥将败的前夕,二部又为共同出兵的问题走到了一起。
天山脚下的薛延陀大帐之中,薛延陀真珠可汗与回纥回珠可汗对坐在一张几案两端,身旁是各自帐下的文武官员。
“大汗,如今漠南形式已定,突厥已经不堪一击了,我等怎的还不出兵?难道非要看着汉人和颉利达成和议,然后我漠北什么也捞不到么?”回珠可汗满脸愤愤之色的说道。
真珠可汗颇是赞同的点点头:“当初那边的李姓王爷劝我在唐军胜利两场之后再去攻打突厥,一来趁势而进,不易落败;二来减少我铁勒儿郎的伤亡,也可配合唐军行动。如今唐军已大胜三场,却要与突厥谈判,你等说说,这是何意?”
回珠可汗却是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大汗糊涂了,大唐与突厥和谈,并不是我等与突厥和谈。既然大唐愿意谈,那就让他们谈去吧!唐军不打,我军正好南下漠南,将突厥一网打尽,将他们的人口、牛羊全部俘获过来。”
真珠可汗闻言,猛地一拍几案:“好!就按回珠可汗说的办!咱们今日就出兵南下大漠!”
“那边的李姓王爷……”回珠可汗看着李道玄毡房的方向。
“本汗亲自去说!”真珠可汗拍拍自己的胸脯,满是自信的说道。
真珠可汗与李道玄的谈话异常顺利,听得真珠可汗的来意之后,李道玄当即说道:“既然大汗愿意出兵讨伐不道,那本王岂敢阻拦!本王帐下有五百精兵,愿与大汗一同出征!”
于是,整个薛延陀牙帐沸腾开始起来,一名名年轻健壮的铁勒战士挟刀负弓,牵着一匹匹油光晃亮的马匹开始往营地集中。
按理说冬季并不是适合游牧民族打仗的季节。由于牧草凋零枯萎,战马很难找到草料,战斗力会大为下降,这对于游牧民族而言是致命的。而最适合他们作战的季节却是春季。那时候草原上牧草出芽儿,一片嫩绿。鲜嫩的牧草将战马养得膘肥身健,这时候他们的攻击力士卒最强的。所以突厥劫掠中原,多是在春秋两季。
薛延陀出兵两万人,回纥出兵一万五千人,其余铁勒诸部共出兵一万人。共计四万五千人的铁勒大军分做三军,往漠南杀去。
前锋五千人的领军将领却是当初和宋瀑比过力气的乞伏木,只见这名汉子手拿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狼牙棒,在这十一月的寒风中裸露上半身,带着士卒兴奋的往南奔跑,嘴中不是发出大声的吆喝声。
驻守在大漠南边碛口的是胡将契毕罗,当初张允文、李道玄出使薛延陀时,这位契毕罗派出了一位细作假扮向导,想借助这茫茫大漠杀死使团众人,却被张允文识穿。
这位胡将手中有兵马一万,驻扎于碛口,扼守着大漠与漠南草原之间的通道。
碛口此处,处于大漠和草原的交界处。冬季西北风一刮,飞沙走石,当真是“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依着一处背风的山岭,契毕罗领着一万大军扎下营寨来。此处不仅背风,不会受到风沙侵袭,而且背靠山岭,在山岭上面设上哨塔,可以遥遥观察到大漠那边的情况,一目了然。
契毕罗手下统领的多是昭武那边的胡人,当然,也由其他游牧民族的战士。这些胡人的个头比起汉人来,通常要高壮一些,卷曲的栗色头发,灰色的眼珠子,既不和突厥、铁勒人相似,也不和汉人有半分雷同。
站在哨塔上高壮的胡人手中拿着一张二石长弓,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看着远处被西北风扬起的尘沙。远方的大漠也在尘沙之中显得有些朦胧了。
“他娘的,这样的鬼天气中,这片鬼沙漠上哪里会有人过来?将军真是太小心了!”哨兵不经意的看看那边的沙漠,然后又低下头,轻轻的抚摸手中的弓箭。
一直以来,胡人一直做着近似于雇佣军的工作,受到突厥的雇佣而在草原上四处征战,和中原的大唐打仗。而如今,突厥覆灭在即,这些胡人们却是感到无比的茫然。几十年的征战杀戮,使得胡人在草原上树敌甚多,以前倒是有突厥撑腰,那些中小部落倒是不敢对这些胡人如何,而如今,突厥这棵大树即将倒塌,大唐这只猛虎正步步紧逼上来,胡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虽然守卫着哨塔,守着大漠,里南边的战事尚远,但是他仍然感觉到了一丝刺骨的杀意和恨意。就像他当初残忍的杀害汉人老者幼儿时,对方眼中射出的那丝骇人的眼神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丝寒战。起身走动两步,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意仍然没有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