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线联军在五月初推进至车臣汗部附近。
塞外荒漠一望无垠,这里不像内地城池泾渭分明,如对当地不了解,很容易迷失方向。沙漠里迷失方向意味着死亡,而茫茫大草原和荒漠里迷失方向一样令人恐怖:早晚剧烈的温差,淡水资源的匮乏,一样会产生致命影响。尤其是对于行军的大部队,物资补给尤其重要。没有枪支弹药,有大刀、弯弓、牛羊和水还能存活,如果没有淡水物资补给,只能消失在茫茫荒漠,很多族裔便是在遭遇重大变故后,在不断的迁徙中化为关外荒漠中的累累白骨。
福康安深刻体会到了这点。近两年生活在塞外荒漠里,多日难得洗一次澡,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皲裂开来。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因联军入侵物资补给困难,吃穿用度就地取材,导致免疫力下降,一度患上夜盲症和贫血症。如果单是自己一人还好,随时可以走脱,情况最差也可以到小北海休闲度假,那里有成片的庄稼,成群的牛羊,还有大量的淡水鱼。只是数万人的队伍如何安置?如果不能带他们一起解除困境,终觉寝食难安。
面对沙俄和东瀛联军步步紧逼,福康安知道眼下物资匮乏的困境,并未要求各部严防死守,而是命各部相机而动,开展游击战术,带着联军在荒漠里兜圈子,寻找联军薄弱环节下手。
游击战的精髓:粘字诀,正如吃牛皮糖。吃多了粘牙不说,即便一口吃下去齁嗓子,会有阻塞气管致命威胁,只能零敲牛皮糖,一点点吃。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联军在物资补给线拉长之后,能够派遣作战的兵力逐渐减少,在车臣汗部一带对决的仅有三万余人。大部兵力则分散在张家口通往乌兰察布和车臣汗一带的路上,保护交通线不被南院新军滋扰,否则,物资补给跟不上便会面临和南院新军一样的处境。即便如此,联军的物资补给仍会遭遇到小规模的袭击,尤其是在乌兰察布到车臣汗部近五百公里的交通线上。北线联军指挥官古多维奇大为光火,但无济于事,不得不派出最为精锐的哥萨克骑兵团护送物资,如此一来运输得到保障,但消耗却颇多,导致战线推进受到很大影响。
福康安一面命各部周旋,一面命人向陕甘、河南一带发布移民公告,招徕善于耕作之人,在北海附近开垦荒地,耕作农田和菜圃,解决部分当地的物资需求,即便当地耕作时限每年只有半年,只能成熟收割一次,但地广人稀,每人数百亩地,且收成全部归个人所有,不需上缴粮食税赋,每年都会有不少盈余。因此在半年内便陆续有数万人前往北海附近垦殖。北海附近小城镇日益增多,随之而来的商贸也逐渐兴盛。有了人口和商贸,便会有兵源和税源,且过去经营多是有些知识和学识的人,对于改进当地生产和治理大有裨益。
在收到南线联军在大同被歼灭战报后,福康安顿觉神清气爽,命人烧制几个小菜改善下伙食,邀蒋百里、彭庆宗等诸将领营帐内小聚。
“孙明谨二十三师大同一战干的漂亮,不仅保住我陆上交通线,还顺带着歼灭南线联军,战后要跟孙明谨喝一杯。”彭庆宗道。
“听说孙明谨这小子不知足,还在向张家口方向运动。按他这打法,明显是想把肉一个人吃完啊。”
“如能拿下张家口,这北线联军可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这小子打算吃独食,不能这么便宜他。”
“福帅,孙明谨这小子打张家口是套马蜂窝,这一竿子下去恐怕得惊动不少人马,我们是不是派人支援下。”彭庆宗看过地图道。
“此地到张家口一去一千多公里,如何支援?”蒋百里问道。
“命各部主动出击,吸引北线联军火力,防止联军兵力收缩回援。”
“嗯,我看行,”福康安道:“蒋大人,你意下如何?”
“张家口是联军的物资补给中心站,趁联军主力在外偷袭,孙明谨这一招不错,但有些势孤力单,若联军主力回援,恐遭不测,再者我陆上交通线会面临第二次中断。”蒋百里说道。
“联军兵力现大多分散在交通线沿线一带,正是被分割包围的好时机。属下建议此事宜早不宜迟。”彭庆宗道。
蒋百里还有些踌躇,不过福康安拍案道:“好,就这么定了,这事就交给彭庆宗来安排,蒋大人协助调度便可。”
三日后,彭庆宗和蒋百里召集北线各部将领,部署攻击计划:
陆十三师冯焕章部、陆十五师池峰城部、陆五师陈耿部负责牵制车臣汗之敌。
陆二十二师柴意新部、陆三十师许国璋部、陆二十一师王铭章部负责截击乌兰察布以北之敌。
而其他各部则相机行事,封堵南下漏网之鱼,至少要为孙明谨二十三师夺城争取一周的时间。孙明谨如拿下张家口,则各部须全力截击,不惜代价就地歼灭所接之敌。如张家口一周内未被攻克,仍为联军所有,则孙明谨自会引退大同府,而各部则自行撤围,围城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军令如山!此战各部所有的作战物资有限:枪支弹药有限,粮食和物资有限,唯一能全力以赴的便是将士们自身的性命。沙场向来是以命相搏之地,死不足惜,但要死得其所,不能浑浑噩噩毫无理由去死。为了值得托付的家园,为了身边的兄弟。临出发之前,将士大多能预想到此战的惨烈,纷纷留下遗言,除给家人嘱托外,还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的牺牲会有人记起,称赞他们是身赴国难的勇士。
负责牵制车臣汗部联军的陆十五师池峰城部率先接敌。北线联军统帅古多维奇虽已侦探到南院新军的军事调动,以为还是往常的兜圈子,但没想到这次是正面迎战。尤其只有一个师的兵力,兵力对比悬殊,歼灭南院新军陆十五师似乎是手到擒来之事。但随着南院新军十三师冯焕章部、陆五师陈耿所部的加入,古多维奇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难道这是要打歼灭战不成?虽然联军目前物资供给充足,但在半月前南线联军惨败后,补给线便遭遇到更多频次的攻击,是以对团战保持着高度敏感。尤其在发现南院新军多批次陆续向南开拔后,更加证实了这种猜测:这阵势是要切断北线联军退路,打歼灭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