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曾希的母亲拖着产后病躯,爬在地上夺回了他这条命。
();() 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只道:
“娘若是想传出不详的名声,连累哥哥们娶亲,便来拿我儿的命!”
外祖母这才迫不得已,帮婴儿擦拭过身体,再将最底下用尿布贴得严严实实。
旁人看表面,只能看出是男娃。
此后,曾二娘抚养曾希,可谓时刻不敢离手,只为避免让外人照料孩子如厕时发现异常。
尤其是崇信真君的曾大娘。
后者日日夜夜祈盼着自家儿女,未来能出一两个仙人胚子,因此极为重视风水与祥凶之兆。
曾大娘绝无可能容忍曾希这样一个“不详之物”,败坏家中仙缘。
为了与她打好关系,曾二娘不得不更多地放下身段,有意讨好,以维护内宅和睦的方式,替幼子攒下生存的空间。
即便是曾希的亲哥曾慕,亦不知个中缘由。
然而,曾慕不仅没有怨怼曾二娘偏爱,反倒与母亲一样疼爱年幼的弟弟,且时常带他一起到隔壁刘家求教。
曾希知道,所谓求教,不过是哥哥想见刘家姐姐的托词。
彼时,刘晓嬅虽未改名叫刘小花,曾希却更习惯叫她“青梅姐姐”。
只因这是曾希习得的第一首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曾希调皮,常在母亲跟前当着哥哥的面背诵,把曾慕羞得脸红耳赤,作势来打。
待到顽皮劲儿下去了,再跑去草丛边上数蚂蚁。
结果蚂蚁数来数去不超过十只,哥哥又一头埋进书房里练字。
他便只能望着两家的院墙,畅想自己长大以后,在竹马哥哥与青梅姐姐的婚宴上,当众把李太白的《长干行》完整背一遍。
两家宾客肯定会把他夸得比哥哥的脸都红。
但之后发生的事,他尝试理解了很多年,依然没能完全理解:
——仙朝是什么?
——二圣是谁?
——蒙古老爷们怎么走了?
——科举是啥?为什么取消它?
——青梅姐姐为什么替刘老爷来向我家借钱?
——刘家败了是什么意思?
——我家的牙行蒸蒸日上?
——我家也败了?
——娘,哥哥跟爹还会回来吗?
那年青梅姐姐十四,曾希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