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这堆闪烁着诱人光芒的财物,王璟山竟陷入了短暂的愣神。
并非是为这些钱财所动,而是他突然惊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身无分文。
生活的点点滴滴、吃喝用度,全都是依靠文家父子的慷慨解囊来维持。
只因他一直在专心致志地修行剑术,往返于府城、青城山两地查探;
或是跟随文升沉浸在儒家经典之中,治学修身。
以至于此刻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我大概是天底下最穷的胎息九层……’
他暗叹一句,索性扬鞭策马,将这两家琐事交由文升处理。
文升心中虽有将这些财物收归公有、以充荆湖军军费之念,但他也明白,自家行事向来正道。
而这陈、李家主虽然口口声声表示前来认罪,却迟迟不肯痛快地吐露出具体的罪名,分明只是迫于剑仙之威,才来人前摆低姿态。
如此含糊其辞,文升又哪来的名义将他们拿下呢?
暂且只能把他们抛在队伍后面,远远缀着走。
‘只是,连陈、李这样的中坚家族,都能窥得璟弟之动向,后续恐怕还有更多的风云变幻。’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荆湖军重新启程不足半日,便又有一队人马疾行而至。
文升定睛一看,来者竟是潭州知州。
此人出自霍丘吕氏,据说是吕文焕的远房堂弟,平日里深居简出,专注练功,对纷繁复杂的民生政事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此刻,他却亲自赶来,面上笑容灿烂如菊,在王璟山面前呈上了一只木匣:
“闻听剑仙乃王右军之嫡传后人,今朝有幸莅临潭州,实乃鄙人三生有幸。恳请剑仙收下此卷传承之宝,以圆鄙人仰慕之心。”
吕知州言辞恳切,不待王璟山有所动作,便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副珍藏已久的字卷。
但见其书法中的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天地之精华、古今之韵味。
字形妍美却不失刚劲,矫健而不流于浮夸。
那笔触之间,既有雄强之气概,又不失温文尔雅之风度。看似随意挥洒,实则匠心独运,巧妙之处令人拍案叫绝,却又不显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 王璟山凝目细赏,不由暗赞。
再观纸面上的落款,赫然是东晋书圣王羲之的草书绝品——《游目帖》。
王璟山自幼沐浴越州文脉之光,礼教为魂,家学深厚。
纵使历经北宋农耕之苦,钱财对他,依旧如浮云过眼,从不羁绊其志。
但面对这墨香扑鼻、珍贵无比的王羲之真迹,他的心境终于起了微妙的波澜:
“是否应该收下这份厚礼……”
就在这时,少年转头望向正从容走来的文升。
后者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那眼神中传递出的深意,瞬间让王璟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与取舍。
所以,他毫无不舍地移开了视线,翻身下马,在吕知州的“不敢当”中行了个晚辈礼。
待文升走至跟前,吕知州轻拢起宽大的道袍,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了七分,显露出几分庄重与正式。
他微微躬身,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敬意与关切:
“吕某见过文公子,敢问右相大人目前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