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走远几步,就像几天前他走离那辆妄图置他于死地的黑车。
那两个西装男把那中年警察蛮狠地塞进车里,揍了一拳后啪得一声关掉车门,五秒钟之后——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港口,冲天的火光再次映在每一个黑手党的脸上,火焰吞没了一切,里面就连一声哭叫或怒吼都没有传出
诗人久久凝望着,跳跃的焰光镀在他那张脸上,因为天色已经大暗,那张脸开始变得晦暗不明,他有些出神,在想那双闪着光泽的眼睛,他不懂为什么有些人能为了所谓的正义和良心而付出这种代价。
很快那双眼睛就和记忆中的另一双眼睛重合了,那是一双更年轻更清澈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笑吟吟地对说了一句“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好人。”
梦境徒然破碎,诗人从床上猛地坐起,手撑着额角一阵剧烈的喘息,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苍白的失措。
卧室房门正对着客厅,希泽躺在客厅的沙上,一手被手拷锁在了沙脚,另一手正努力去够桌几上的玻璃杯,听到卧室里的动静蓦地睁大眼睛往这边看来,那唇因为过于饥渴而白干裂。
诗人鸠占鹊巢,连袜子都脱了上了他的床,睡到半夜被惊醒,好不容易从那复杂混乱的梦中回过点心神,抬头就看向了沙。
他轻轻地呼吸了几次,穿上拖鞋,走过去拿过茶几上那杯水:“我不是说了要喝水就叫我吗?而且这是隔夜水,最好别喝。”
希泽谨慎地缩回沙,不安的目光跟着他,只见他倒了那杯水,重新倒了一杯温水,搁在了自己面前:“喝这个。”
诗人在自己家里待了一天,已经把里里外外的东西全部翻了一个遍,翻到书房里的那些警局档案时,希泽拼命阻止,手铐的锁链被弄得哗啦作响,这人于是笑着把东西放回去说他不看了。
但是还没等他松口气,这总是带着优雅面具的情报手再次拿出东西,又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骗你的。”
希泽:“”
这么来来回回数次,希泽还每次都会上当,诗人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那惊人的学习能力让他很快就熟悉了这个房子,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直接就躺在卧室里唯一一张床上了。
而被他锁住的希泽也被迫换到了沙上。
年轻的小警察十分确认自己现在就是被劫持了,而且绑匪目的十分不明确,他盯着那杯水,最后还是出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拿过去喝了,脑中不知道第多少次闪过“到底怎样才能自救”“前辈们什么时候才会搜到这边来”这种问题,他在复杂的思索中轻声问道:“你刚刚是被我吵醒了吗?”
诗人翘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本来想说不是,但是看到他那双带点愧疚的眼睛,临时改了口:“也算是。”
希泽疑惑:“什么叫也算是?”
诗人摸了摸下巴,从旁边的架子上把那铁皮警徽拿过来:“可能是睡在你家里,看多了关于警察的东西,一直在做关于警察的梦,梦里你把我惊醒了,所以叫也算是。”
“”希泽憋了半天,吶吶出声,“这不算我的,而且看东西看多了就会做相关的梦,这个假设也没有科学依据。”
“那就是你拿东西的声音吵醒了我。”诗人改口,反正打算把这个罪名板上钉钉地加到他头上。
希泽无力反驳,只能略有歉意地低头,喝了一杯水润了下自己的唇。
诗人此刻一条居家长裤配缎面衬衫,屋内只开着卧室里的一盏落地灯,他抬手支头,动作间光照在宽松的衬衫上,因为那特殊的布料而显出流光潋滟的色泽,
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平时至少会跟他聊上几句,大半夜一言不坐在这里实在是让希泽有点不适应,他动了动手上的手拷,被这么锁上一天也多少能体会平时看守所那些三流子们的感受了,他小心地试探一句:“你到底打算干什么,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
诗人笑了,那副礼貌斯文的神采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你们警察下一步的安排是不是都听上级的?”
希泽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能回一句:“当然。”
“那我现在也是,看老大怎么安排,包括接下里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所以一切都还不确定,”诗人闲散地坐着,看着他被迫以这个躺着的姿势和自己对话,眼底有一抹玩味,“不过希泽,比起问我下一步会做什么,你不应该更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吗?看我是心情好打算继续压在手上锁个几天,还是心情不好明天就杀人灭口?”
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希泽下意识往沙里缩了一下,声线有点忐忑:“我问了也没用吧,又不能改变什么。”
诗人放下手,那原本戴着表的手腕空空如也,没有了饰品修饰,他身上那种充满涵养的气质反而更加纯粹了:“说不定你多说几句话,我心情能好一点,这样你等待救援的时间就会变长。”
希泽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咚咚咚几声敲门的响声。
两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希泽是没反应过来愣在了沙上,诗人则是快步起身,关掉了卧室的灯,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警用配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