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爱琴略有惊讶的张了张嘴,看着殷谨离去的背影,女孩的身形纤秀却隐隐有股硬气。她点点头,“嗯,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说完回头看见大口吃着汉堡时不时看向柜台的邓瑜,没好气道:“别吃了,待会儿回去还要去你爷爷家吃席呢,不是说就垫补点吗?我看你最近下饭的东西倒是挺讲究。”
殷谨又忙了一阵人才渐渐的少了,吃过饭回来的员工姐姐过来接替她,殷谨这才摘了帽子和围裙出来叫音音一起去吃饭。
“姐姐我给你留了一半。”音音早背好自己的小书包,举着给殷谨留的一个汉堡跑过来。
“姐姐不爱吃这个,你吃吧。”殷谨拉过音音说,一边用手抹去她嘴角的一粒芝麻,“待会儿想吃什么,吃面好不好?”
“好,多要点汤,我拿这个就着吃!”音音还举着半个汉堡说。
殷谨笑笑拉着音音走了出去,冯爱琴的目光一直跟着她们到外面,心里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话哪里不妥,轻轻的叹了口气。
吃过饭殷谨又工作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骑车带着音音回家,音音的脸全包在围巾里,带着绒线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手套的小手紧紧地环住殷谨的腰。
“冷不冷啊音音?”殷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把手伸进姐姐的衣袋里,那里暖和。”
“不冷!”音音大声说,但还是把手伸进了殷谨的口袋。
殷谨笑笑,哈出口热气继续蹬着车,可是到了小区门口,被早点铺的王师傅拦住了,王师傅给殷谨一包馅饼油条,低声说早上樊惠红工作的时候在炉子旁受不住火气差点晕倒,她不能在这里工作。王师傅也觉得歉意,所以给殷谨些东西让她带回去,也希望樊惠红不要再来了。
殷谨点点头谢过王师傅,把东西挂在车把上推着往里走。
“姑妈怎么了姐姐?”坐在后座的音音忙问。
“姑妈身体不好,不能在这儿工作……不过没事。”殷谨说,又回了音音一个笑脸。
“我让我爸寄钱来!”音音突然说。
殷谨把车子放好抱她下来,一边交代道:“你还小不用管这些事,姐姐和姑妈都是大人会解决的。你看,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晚上吃馅饼。”
音音到底是小姑娘,听说馅饼已经把问题忘的差不多了,上楼去抱着东西去房里给樊惠红看,殷谨听见樊惠红在房里对音音轻微的说话声。
殷谨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在门口说:“妈,晚上喝小米红枣粥好不好?”
“嗯。”樊惠红在房里答应了一声,随后音音提着袋子出来,放到厨房,又拿了个橘子去樊惠红房里和姑妈说话。
殷谨一边把枣泡上一边想,这次家里应该是真没钱了,否则樊惠红不会顾不上脸面的去小区外的早餐铺帮忙,进进出出的有多少熟人啊。她记得上一世殷奎强躲出去后,樊惠红还没和他离婚时管他要生活费他也会寄回来点,殷谨每学期的学费也是给的。只是现在什么都说不准了,事情并不都和上一世一样了,之前殷奎强就没有这么早离家。
殷谨做完最后的寒假作业,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去厨房做饭,音音在客厅茶几上画着小人画,樊惠红还在房里躺着,等饭刚做熟,突然听见有拍门声。
“谁呀!”音音率先跑了过去。
殷谨端汤锅子的时候烫了一下手,捏着耳朵正吸气,樊惠红在房里叫了声“音音!”
音音在门边转过头,她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打开门。殷谨出来到门边听了听,她家的老式门上没装猫眼。
“开门!知道你们在家!”
外面的人很不客气,大概最少有三个声音,七嘴八舌的反正是叫门。
樊惠红出来扶着门框站着,殷谨心下一沉,知道是来讨债的了。她的手心一下凉了,低头看见音音抬起头看她的眼神,殷谨愣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忍不住用手摸摸音音的脸,勉强笑了一下想告诉音音没事,可是还没等说出来外面的喊声更大了,吵得人心慌。殷谨把音音护在身后,她知道必须面对了,上一世她害怕的躲在角落流泪,这一世家里还有个音音,她得拿出大人的样子。
殷谨把门打开,还没说话外面的人就挤了进来,对门邻居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殷谨苦涩的退在一边让音音别怕,先回房间,音音却猛地抱住了她的大腿不松开。
两个衣服土气的红脸女人和三个汉子进来,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嚷着,好像是说殷奎强从他们那里进货都是记账,如今不做生意了也不通知他们也不清账,他们是小本买卖,拖了那么多帐根本挨不过去。
樊惠红也不甘示弱地说这事她都不知道,殷奎强跑了丢下她们母女也没在家。那几个人顿时不乐意了,和樊惠红吵了起来,一个男人拿出了当初的账本给樊惠红看,上面有殷奎强的签字,樊惠红说自己不看,她不知道这回事,也没钱。
几个人顿时闹了起来,扯着脖子吵,仿佛头顶的灯都震得嗡嗡响。音音哭着把头埋在殷谨小腹上,殷谨忙着安抚她,樊惠红身子晃了几晃,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指着家里说“你看这家里像是有钱吗?他的钱又没给我们一分!”
“别吵了!”殷谨含着泪说,一手护着哭着的音音。她闭了闭眼,真想一下子回到自己的年代,她实在不想再经受一遍这种事。
樊惠红喘了口气,然后一下坐倒在地上。殷谨过去把音音放在她跟前,一边扶母亲起来一边说:“对不起,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肯定不容易,可我们家实在是没有钱,我们都不知道我爸在外面借了多少钱。他现在在外面打工还没有音信,你们逼我们也没有用,要是有了钱我们一定会还,我……”
几个要债的人立刻又七嘴八舌说起来,说谁家里都不容易,他们也都是全靠着小本生意赚钱,那经得起欠这么多债。一个妇女说自家的小孩来年开学学费都拿不出了,过年的时候不知道殷奎强跑了,还想着过年来人家里要账不好才没来,结果老实反倒吃了老实亏。
殷谨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说起来是自家没理,上一世殷奎强害到一户人家把多年的家底都赔进去了,本来小康生活的一家人分崩离散到处去打工,殷谨要是能阻止肯定会尽力阻止,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殷奎强是什么时候做的,他背地里到底还干了多少这样不负责任的事。
殷谨擦了把眼泪,让樊惠红把音音抱进去,她身体不好也别待在这里,然后殷谨关上门一个人面对一屋子债主的催逼,她感觉喉头发堵,腿不自觉的越来越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通”一声跪到在这些人面前。一个人骨头再硬、再自视清高,自家人做过的事也不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