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斌一时不知该如何去看待面前的少年人,只下意识地道:“殿下好意,微臣感激至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与大国师有诸多牵扯,微臣不敢存有侥幸之心——”
当务之急,是该查清大国师的真正图谋,尽早揭露其恶行。
“苍千户一片赤诚之心,吾何尝不知。只是眼下证据不足,若贸然直言告知父皇,只怕反倒不妙。且今日你我在此相见,父皇又岂会不知?”
父皇对继晓的信任程度,他最是清楚不过,若想动摇这份信任,务必不能操之过急。
苍斌听到后半句,到底是沉默了下来。
他固然可以接受皇上的质疑,但却不能将太子殿下牵扯进来。
一分一毫也不行。
但……
太子殿下思虑这般缜密且有耐心,今日在寻他之前,难道会不曾考虑到此点吗?
且今日之事,根本用不着殿下亲自出面。
仅仅只思索了片刻,苍斌心中便有了答案。
太子殿今日坐在此处,恐怕就是特地为了保他苍家而来。
是早料到了他会执意请罪,才会‘自添错处’,实则是提前替他找好‘台阶’。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其它可能。
至于其它的‘证据不足’,似乎皆是次要了。
殿下若是有心,从今日之事中摘干净并不难,到时任由苍家出面认罪,即便皇上不会轻信,可心中多少会对大国师存下一份疑心。
且殿下对他母亲的疑心,分明是早已种下。
却不曾与皇上提及,而是暗中查实,今日刚有确认的迹象,便如实告知了他,由他来亲手揭开——
可见这份相护之心,是从一开始便存下的。
苍斌心下情绪翻腾,无言片刻之后,却是撩袍朝着少年跪了下去。
“微臣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得殿下这般相待。”
除却此事,他突然又想到了此前太子请明太医为阿鹿研治眼疾之事。
还有……
今日之事,殿下从始至终皆没有质疑他分毫,甚至连问一句他事先可知情都不曾问。
少年起身,亲自去扶人。
边道:“此事不足为患,尚有其它办法可想,远不值得以良臣清名安危相换。”
他信得过苍千户,父皇却未必能信得过。
且贸然揭开,确是弊大于利。
总而言之,以‘不值’二字足可概括。
苍斌却固执地跪在原处,不肯轻易起身,且闻得此言,已是热泪盈眶。
他坚持朝着祝又樘叩了头,适才起得身来。
身为臣子,许多话不便明说,全在这一记叩首当中了。
“苍千户坐下说话吧。”少年说道。
毕竟人高马大的苍千户站在他面前抹眼泪,这情形着实叫人觉得有些无法适从。
苍斌应了声“是”,这才在下首落座。
此时,余光却见少年的视线,朝着厅外的方向投了过去。
苍斌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