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朝堂有拉帮结派,后宫亦然。她把后宫当任务刷,只想纯粹待她们好一点,然而在宫中这些人眼里,她的举动与她的家世、利益结合起来,自然是另一套曲解。
可是,先时萧怀瑾只是留意于此,并无任何诘责,为何今晚突然发难?
以经历过娱乐圈腥风血雨事件的直觉,谢令鸢百分之百肯定,有人在萧怀瑾面前进谗。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这个人一定在天子的心中弥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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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问出这句话。一刹那,谢令鸢的脸上,闪过了茫然、不可思议、惶恐、委屈的情绪交织,再抬头,眼睛里写满了被误解的痛楚,恨不得剖出心来:
“回陛下的话……臣妾指天为誓,绝无非分之心!臣妾自极乐之境归来,人间事早已看淡,何苦掷青春于陷斗中?只因重阳一宴,迟迟未能查到刺客的幕后主使。臣妾心忧陛下,于是来向太后请旨,许臣妾在后宫中暗查探访,寻找线索……”
萧怀瑾一怔,此时忽然顿悟先时太后那句“不识好歹”,倘若她们是为了查案才如此……然而下意识的,他很快打断了这个想法。
谢令鸢看着太后面色渐缓,她继续惶恐、委屈,眼睛里写满了被误解的痛楚:“因刺客筹划良久,极是容易打草惊蛇,臣妾不敢声张,便以玩乐嬉戏之说邀众位姐妹,一来臣妾思悔往日待姐妹们不够好,想要弥补些许,二来,臣妾也好从她们言行间,寻一些蛛丝马迹。”
她说的倒也合乎情理,后宫查案难,就是难在无论怎样做都容易打草惊蛇,是以大理寺并没有将追查重心放在后宫上。此时若是后妃之中有可信之人,以和睦六宫的方式去探查,倒也不失为一桩办法。
只是萧怀瑾已经掐断了往好的方面去想,帝王的疑心让他唯剩险恶猜忌:“六尚有女官,中宫有皇后,太后为何偏让德妃查案?”
他想的也不无道理。出于朝廷需要,德妃已经被朝堂和僧道在民间神化为天降祥瑞,对国朝声望都有助益,如果和睦六宫,又能追究刺客,如此德能齐备,后宫里只闻德妃其名,还有曹皇后的一席之地吗?
太后斜觑一眼皇帝,正要开口,谢令鸢怕二人又吵起来,赶紧叩头解释:
“禀陛下,此乃臣妾自请的,亦是纠缠了太后许久。因为后宫之中人人自危,而最清白的,当是死在刺杀之中的臣妾。”
萧怀瑾一滞,似乎也无话可说。他发现总是这样,谢令鸢总有无穷无尽的理由,听上去冠冕堂皇极了,可细思却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臣妾死而复生,倍感人生珍贵,遂生出看什么都觉得亲切的感受,在这后宫里,自然是见人便愿意亲近……”
谢令鸢见萧怀瑾神色稍霁,两泡委屈的眼泪恰到时机地流了下来:“臣妾邀妹妹们逛花园时,曾向陛下倾述心声,希望能多与姐妹们一道游乐,陛下赏了臣妾,臣妾便会错了意……以为陛下应允了……”
她见缝插针地倒打一耙,又擦了擦眼泪:“若陛下不喜,臣妾便不再这样做了。”
反正从三品婕妤到八品采女,她全部都试探遍了,剩下的星君,定是八夫人和九嫔之中,不是她说召集就召集的,所以萧怀瑾不准她嬉戏后宫她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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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一脸委屈且惶恐的模样,却又有点无畏的坦荡,何太后觑了一眼,觉得她倒是长聪明了。念及深夜与皇帝争吵至此,朝堂上得了消息不免大做文章,弹劾成山动摇国本,太后淡淡道:“陛下还有何不解。”
一阵夜风吹入殿内,烛火明灭不停,萧怀瑾脸色也几番变化。
今日是有些失控了。
事已造成,但若就此揭过,萧怀瑾觉得,自己似乎又一次败给了太后,败给了自己不如她沉得住气。他冷冷道:“太后方才若是肯纡尊给朕一个解释,又何至于此。”
何太后看着那些明灭的烛火,没有回答萧怀瑾,而是让宫人关上殿门,莫要吹熄了灯烛。在她眼里,连灯火都比眼前的帝王重要太多。
萧怀瑾见太后已经委婉下了逐客令,也不想在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呆下去。出门前,他经过谢令鸢,脚步顿了顿,告诫道:“你身为德妃,自当懂得规矩礼数,丽正殿的掌仪若是担不了,就换人。”
谢令鸢叩首谢恩,知道萧怀瑾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今天他若想责罚,太后断也不会拦他,以免再起冲突。两位神仙打架,她能须尾俱全地留着,已经是运气使然。在后宫磨练出这等演技,等回去以后,别说什么金叽奖了,金马金像金球金熊金棕榈……统统来一遍!
她乖顺跪着,听萧怀瑾迈出长生殿,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发现双腿有些瘫软。她惴惴不安地抬头,太后并没有看她,也不在意她如何。遂向太后请辞。
幸好有“祥瑞”这层寓意在身,否则今日天子和太后盛怒之下,她即便有足够的解释脱身,日后定也难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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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无默掐着掌心,见萧怀瑾离开,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已经掐出了血。无论先时看不上德妃也罢、气她行事诡异也罢,至少今晚,德妃是做了件好事。她跟上前,送了德妃出去,第一次和颜悦色地道了句“秋夜风大,娘娘仔细身体”。
谢令鸢走出长生殿时,星使还等在殿外,抱膝坐着。见她毫发无损地出来,松口气赶紧迎上,少年脸上不带掩饰的惊喜,让谢令鸢心中一暖。她挥退了抬舆辇的宫人,示意自己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