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恭跟钱兴凯两人,悬空而立。
一人嘴角轻挑,面带玩味笑意,一人脸色阴骘冷厉,双目更是寒光乍现。
魏恭扯了扯嘴角,眯眼道:“怎么,是不是很不爽,不爽就对啦,钱帮主先前有句话说的好啊,万物有灵,各有因果缘法,这百年以来,东海西北之地,钱帮主可曾想过有多少人因为你钱帮主不爽快的?”
魏恭破天荒有些自嘲,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天无绝人之路,有武道可登山巅,四季轮替,生老病死,规矩所致,可世间竟有白发变青丝,返老还童逆天而行的这等玄妙法门,你说奇怪不奇怪。各方天地,自有规矩方圆,上古更有传闻,有圣人教化万物生灵得天地认可,如此说来,世间万物是不是应该皆在伦理纲常之内?可事实却是山上山下,不管凡夫俗子还是武道天骄,都是一团糟,凡夫俗子的勾心斗角,武道天骄的趁火打劫,并且越是往上走,越是凶狠。”
魏恭摇摇头,嘿了一声:“不过如此一来,到底是距离山巅越来越近,还是愈加背道而驰,天知道喽。”
若是放在甲子之前,魏恭绝对不会跟眼前老头说这些,赤月城魏家跟云台帮,不能说是生死大仇,却绝对是狭路相逢。外面只有传言,魏恭曾在云台山有过大机缘,而这份机缘恰巧夺自钱兴凯之手,这才有了后面的恩怨纠纷,却不知道,两人在某种意义上,却有着同门之嫌,只是双方各有执念,同门却不是同道中人。只是魏恭经历一场生死重生,好似看过了世间善恶因果,虽然对武道真谛依旧雾里看花,却误打误撞抓住了一丝契机。
世间武道,并非一条独木桥。
有人能性本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立地成佛。
有人能性本善,君子如玉温润而泽,教化众生。
有人愿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成就圣人。
有人舍生取义,死后神魂精魄得以超脱生死,如举头三尺之上神明,享受人间祈福香火念力。
有虽千万人吾往矣,有宁教我负天下人,有上善如水,有性情自然近乎无情,有我一人意念之外,天地万物皆可杀。
魏恭笑了笑,尽管他有过一次的破而后立,但是眼界所限,并未抓住自身武道那一丝的真谛机缘,不过在魏恭看来,那已经足够,只是有些惋惜,原本以为自己的武道传承,会在这个所谓的同门师兄身上看到答案,看来不是了。
钱兴凯眉头紧皱,本就山泽野修出身,对魏恭的一番‘良言’,自然云里雾里,他猛然震衣,佝偻腰杆瞬间笔直,沉声道:“难不成是死了一次,便越来越聒噪了?要打便赶紧打,不打就滚蛋。”
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微微摇头,自己怎么会跟这种家伙武运相关,咧了咧嘴,“所以说,你钱兴凯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活该破不开魂武境的瓶颈,一辈子呆在烂泥里打滚。”
钱兴凯能在东海西北疆界屹立百年,还不至于被魏恭这两句话动摇了心境,随手一招,悬于头顶的青石棋子光华大绽。
当年破关失败,利弊参半,弊端在于以后想要再次冲击神桥境,会更难上几分,至于裨益则在于武道根基崩塌,生死一线同时,不能说是浴火重生,但算得上破而后立,魂武九境的根邸气势更盛,在那之后,钱兴凯终于破开了青石棋子第一道禁制,不用踏足神桥境,便可以青石棋子为根本,衍化出天地棋盘,钱兴凯自信神桥之下,我一人可无敌于天下。
可钱兴凯却不知道,世界之大,天才之多,同境之中的那道天花板之高,远非寻常武道修士可以想象。更不会知道,当年云台山偶得际遇,那两位堪称半个师父的谪仙人所留下‘三百六十路,精通此有门,数奇藏日月,机发动乾坤’所谓何意。
钱兴凯一手平拖胸前,五指骤然发力,青石棋子瞬间凝聚一线潮的青色罡芒,轰在了魏恭身前赤色金圈之上。
金色涟漪如决堤洪水,魏恭如同断线风筝倒掠而去。
魏恭眯起眼,一脚踩踏在百丈之外黑石山壁上,眯起双眸,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之后双手并拢双指,十指交叉复翻转。赤色金圈直冲云霄,一瞬数百丈后,化为一道巨大金圈,如金色井口,笼罩天地,井口开始下坠,方圆之内,所有气机如水凝冰。
钱兴凯眯起眼,心中猛然惊觉起来,佝偻老人背脊挺直,毛骨悚然。
头顶那方金色圆圈,给人的感觉,气冲斗牛!
好似金光笼罩之地,尽数化为方丈囚笼。
画地为牢。
先前魏恭被钱兴凯一击而退,实际上有几分示敌以弱的念头,不料钱兴凯如此机敏,并未乘胜追击,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意料之中,不过是锦上添花,否则,也无伤大雅。
钱兴凯眯起眼,精气神一瞬攀升极致,只不过双方交手百年,眼下情景虽然让佝偻老人心生惊觉,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金色光幕笼罩天地,钱兴凯这才深吸一口气,御风凌空,脚下罡星斗步,拉出一个气势恢宏的术法身架,青光弥漫,恍若泉涌而出,方丈棋盘再次凝聚,与金色光圈针锋相对,只是相较之前,方寸天地中那种手掌乾坤的感觉已然不见。
魏恭眯起双眸,仰头望天,好一个‘数奇藏日月,机发动乾坤’,弈数之中,不同于武道,却与武道同源而生,魂武之上,是为神桥,可沟天地之力,化为方寸棋盘,游走于虚实之间,虽说其中境界所在,与能够法天象地,借天地气势为己用的天象境云泥之差,但其根本,当得起‘高山行止,厚积薄发’八字评价,在武道之上眼界之广,将来成就之高,不可想象。
魏恭手腕翻转,温雅出声,“局中一大笑,惊起山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