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笑,他并非不懂。深石之所以能在世界各地铺开做生意,正是因为有东方人这种顺时随俗的智慧。
车队在戒严的挑高旋转门前停下,有高管已提前等候了许久,上前替他拉开车门,趁着电梯上升的空档中向他做工作简报。到了顶楼,距离项目闭门会议尚有十分钟,趁机递上沈时晔的私人手机,“先生,你有一条讯息。”
他这支手机向来只联系家人密友,优先级放得很前。
沈时晔接过手机,看到那条消息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顾影:【沈先生是不是送错人了?】
她应是已经回了剑桥的家里,配图里面,花束被放在窗台上,背景里是康河与青草晴天,构图漂亮得像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垂眼端详许久,晾了她一会儿,才回复:【我只认识两个叫eve1yn的,另一个已经七十岁,在剑桥教罗马史,你说我要送谁?】
顾影显然一直等着他,几乎是秒回:【我猜不出,沈先生别为难我了。】
秘书敲门进来送咖啡,走到老板身边时,条件反射地心里一抖,不明白刚才还春风和煦的老板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冷风阵阵。
沈时晔笑意微敛,给他送咖啡的一手接了咖啡一手打字:【这束花不是你自己要的?昨晚究竟是谁在为难谁,烦请顾小姐好好想一想。】
这一条之后,对面沉默了许久。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什么也没出来。简直能想象出屏幕那边顾影大受惊吓,正咬着手指写写删删的样子。
他不紧不慢跟了一句:【哦,你又断片了。】
一个“又”字,开足了嘲讽,也翻了旧账。
顾影不敢接这个话茬,过了足足四五分钟,才挤出一行字:【我不可能说要的,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花。】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用生物学家的口吻说:【花只是植物的一种生殖器官而已,会凋亡会枯萎,没什么特别。】
助手敲门提醒会议马上开始,沈时晔走内部通道进会议室,伦敦总部的总裁副总裁总监一班人马依次问候他,他一边朝下属和善点着头,一边手动冷淡回复:【不喜欢就扔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吩咐助理去办公室从大衣口袋里取回一枚丝绒盒子。拇指推开顶盖,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左右高管都用余光看清了那颗粉珍珠,包了一圈闪闪的碎钻,由不得他们不注意。
趁着老板在看手机,大家顿时都在热烈交换眼神,恋爱了?……送女人的?
可是,一颗小小的珍珠怎么够格?
视线中心的沈时晔八风不动,拍照给顾影:【这个呢,还要么?不要就一起扔了。】
完这一句,他不等顾影回复,直接将手机交给助理,手指敲了敲木质的桌面,“开始吧,lean来主持议程。”
暗藏的警告没人听不懂,副总裁都被点了名,众人立时收了神,正襟危坐起来。
顾影收到那张图,毫无疑问是被拿捏住了,立刻滑跪检讨誓再也不再他面前喝醉,低眉顺眼地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取回她的耳环。
沈时晔已读不回晾了她许久,隔了几日才惜字如金地回了两个字,【周末。】
嘉宁最近回香港参加沈夫人为她操持的另一场成年趴,顾影有段时间不用去庄园,这个“周末”少说也远在十来日之后,七上八下的心暂时放了下来,将心神放回了眼前的事情上。
做了两年的项目接近尾声,她这几天都在打磨论文终稿,丽然也和她没日没夜地一起改了好几稿。她们有所预感,这是足够冲击顶刊的成果,因而全力以赴。但是她们也知道,最终能否见刊,在研究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为因素。
曾经有位主编给过顾影暗示,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一次之后,就彻底将她拉黑了。
她刚刚进入这个领域的时候,一帆风顺,以为自己只用做好研究,不需要向任何事情妥协。后来被打磨平了棱角,才懂得自己天真,不得不学会瞻前顾后,各种酒会,再厌烦也要走出去刷脸赔笑,期望哪一位编辑能够记住自己。
顾影站在饮水机旁边慢慢过了一遍备选的几大刊,心事重重地往办公室内走。
坐下点亮电脑屏幕,在等待程序启动的空档,她收到丽然来的节日照片。
今天是万圣节前夜,丽然扮成了鬼护士对着镜头挤眉弄眼,顾影轻松地回了她一句“节日快乐”,放下手机,视线放回屏幕上时,笑意凝固在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