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一颗心直直地坠了底,他心爱的姑娘前尘往事落在何处,她所缺的魂魄又在何处,没人比他更清楚。
*
次日唐侨又醒了个大早,连着一周没能领到证,都快变成执念了,连生理钟都自动改成了六点。她拉开窗帘一瞅就乐了:“今天没有下雪!我也没有发烧没脸肿!”
她还打算再接再厉赶在民政局的春假前领了证,却被帝君拦住了。唐侨好奇地看着他,帝君面上有些疲惫之色,声音也有些微的压抑,“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唐侨一怔,帝君做任何事都不会无的放矢,突然提起这事自然不是心血来|潮,想来是与最近诸事不顺有关。唐侨呐呐问:“很远吗?要收拾什么行礼?”
“不必出门,只需做一个梦便可。”帝君牵唇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前世是如何认识的吗?我带你去看。”
唐侨慢腾腾眨了眨眼,去年夏天那场离奇的车祸犹在眼前,她自那以后就时常想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样。帝君说和她只做过一世的夫妻,却给她续了十七世的命;饕餮说她身上没有活人味儿,入轮回不入因果;月老说他俩身上也没缠着红线……
总的来说,没一样听起来是好事,唐侨隐隐有种感觉,总觉得那段过去会很虐,没准是一大盆狗血。以前她想问,但帝君避而不谈;如今她只在乎当下,却又不得不听。
再加上帝君还提前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咱们的过去……不太圆满。你要是不开心,打我骂我都好,不能赌气,不能不成亲。”
唐侨听他这么说,嘴上很爽快地应了声,心里却更没底了,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天,连当天的直播都没精神。
当夜十二点,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唐侨正要光着脚猫着腰溜到帝君的房间,却见她卧室的一面墙忽然像水面一般闪动,下一瞬便见帝君穿墙过来了,像科幻电影里的特效一样。
唐侨跳过去摸摸那墙:“穿墙术啊,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识你这个技能。”
帝君忍俊不禁:“只是一个小小的术法。”
唐侨先前还想着会不会有月光宝盒之类能让人回溯过去的东西,此时见帝君两手空空,不由有些诧异:“什么法器都没有?万一我梦不到前世怎么办?啊,我记得网上有个据说听了能梦到前世的音乐,不然我下到手机里?”
帝君拉着她走回床边,两人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他侧着身蒙上唐侨的眼,“你闭眼就是,睡着了就能入梦了。”
帝君温热的手心附在她眼前,唐侨眼前骤然一片黑暗,她抓着帝君的手腕,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移下来。平心而论,唐侨真的不想去看那段听起来很虐心的过去;却也只犹豫了一瞬,就放弃了这个动作,往前挪了挪,整个人缩进他怀里,慢慢陷入到这个黑甜的梦乡里。
入梦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要真是一盆狗血,那也得强行咽下去。
唐侨再睁眼时,四下一片黑暗,自己的身上倒是亮起了莹莹一层光。唐侨蹲在地上琢磨着该往哪个方向走,想了半天无果,只好随便选个方向。
她刚走出两步,左手忽的一热,被另外一只大手握进了手心里。唐侨心中一喜,转脸看去果然是帝君,笑着问他:“你也能跟我一起入梦?”
“本就是我的记忆,又有何不可。”帝君笑笑,握着她的手悠悠然踱着步往前走,他挥手间周围的景色立时大变。
淅淅沥沥的春雨细如柳絮,滴湿地上的青石板,连石板缝隙间生着的青苔都更添了几分生机盎然。正是江南晚春。
街边小贩都忙着收摊,两人走在这蒙蒙烟雨中,却没被一丝雨沾湿衣角。周围收摊的小贩也时有撞到他们的,却都从两人身上穿过去了。唐侨分不清自己是假的,还是他们是假的。
帝君眸底暖意一片,左手指着不远处一座小石桥给她看,随着他口中所说,眼前的人与景都动了起来,“那日正是休沐,我与一群同窗从学馆中|出来,偏不巧遇上了这场雨。”
桥对面有个学馆的招牌,从里边出来一群长衫书生,将书袋抱在胸前,咯噔噔跑上了桥头。唐侨仗着自己视力佳,把一群书生的脸瞧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吐槽:“我以为古代的书生都是许仙那样的,原来也跟我们现代的男孩一样丑,还会长青春痘。”
帝君刚酝酿好的小忧伤被她戳破了,不由失笑道:“你仔细看,我也在里边的。”
“啊我看见你了!最后边那个是不是?”刚走上桥头的是一位青衫书生,虽同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弄得一身狼狈,却不出声低咒这雨天,只是微微蹙着眉快步行走,显得比他的同窗儒雅多了,果然颜值能拯救一切。
唐侨瞧得好奇:“你那时为什么穿青衫,不穿白色的?”
帝君微一思索,言简意赅答:“耐脏。”
走在前边的小哥眼睛尖,指着街边一处摊位喊道:“那边有卖伞的!”众书生都眼前一亮,朝着卖伞姑娘跑去了。
“卖伞”两个字一入耳,唐侨心说这应该就是自己,伸长脖子看过去,却被帝君带着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心随意动,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卖伞姑娘的摊位前。
这姑娘穿着一件绿衣裳,看模样是农家出身,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唐侨的脸。小姑娘撑着一把伞下笑得清甜,一把小嗓更是脆生生的:“大伞是男子打的,十五文一把;小伞是姑娘打的,十文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