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女将军高坐马背,红色披风宛如耀眼的火焰。
红色披风穿过时空飘到她眼前。
“我喜欢你。”
“此路遥远,愿君结良缘,订佳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骠骑大将军战死沙场!”
温遥月捂住脸,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
燕鹤清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时是一个寒冬,彻骨的寒。
那一瞬间代表什么她还不太明白,直到那根狼牙吊坠骤然断落,摔进雪里,顷刻间被瓢泼大雪掩埋,好像带着一股极强的力气把她也一起拉了下去,她跌坐在雪里,才开始感受到那种极致的疼痛和后悔从四面八方向她席卷,她捂着胸口喘不上气,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
这一瞬间好像回到那个时候,苍茫的大雪呼啸着穿过她的身体,柔和的狐裘也盖不住那无处不在的冷风,她冻的瑟瑟发抖,挣扎着起身却始终无法站起来。
燕鹤清于她而言是知己,好友,如今好友远死万里之外,寒风呜咽,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她恍恍惚惚地想:燕鹤清怎么会死?她明明那么厉害。
她整个人都像是溺在水中,随着湍急的水流起起伏伏,现代的和古代的记忆交织纠缠如同一层一层密密的蜘蛛网死死地捆缚,将她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子,空气里的呼吸慢慢稀薄。
蜘蛛网封住她的喉鼻,掩住她的眼睛,将她包裹在里面,如同还未破茧而出的蝉蛹,她接受不了突然涌进的大量记忆,头疼欲裂,最后彻底失去意识,一片昏黑。
再次醒来时,房间灯火通明,窗外光彩陆离,漆黑的天穹如倾泻而出的墨汁,夜已深。
几乎是她刚动一下,燕鹤清便立马惊觉。
她看起来很疲惫,苍白的脸,漆黑的眸紧张地看着她。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遥月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目光下移,两人手指紧紧相握,她甚至能感觉到掌心微微浸出的汗水和薄薄一层茧。
如此亲密无间。
她心猛地一跳,两人手掌相交处,属于燕鹤清温热的体温一寸寸顺着手腕爬上,犹如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蚂蚁,沿着手臂爬上肩头,颈背,胸口,心脏,不动声色地轻轻撕咬。
燕鹤清察觉到她的眸光和僵住的神色,她几乎下意识快速收回手站起身,脸色苍白,嘴唇嗫嚅地说:“抱歉。”
那一天离别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让她生出一丝懦弱。
燕鹤清全身僵硬像是在等待着判决的罪人。
温遥月愣愣地看着她,眼睛被她如同杯弓蛇影的样子狠狠刺痛,掌心残留的温热湿意像是燕鹤清无形的眼泪,烫的灼人的眼泪,她轻轻蜷缩着手指,慢慢收紧。
燕鹤清死后几年,她依旧按着自己的脚步有条不紊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向前,看着昭阳国日渐繁荣昌盛的样子,她才明白即使时间可以掩住一个人的面容,声音,所有一切,却掩不住她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她变得强大而受人爱戴,变成别人的依赖。
但没人知道,她从前天真到几乎脆弱,是有人陪在她身边不求回报地默默帮助她。
当一个好官,实现海晏河清的理想,自始至终,她都希望那一天到来时,燕鹤清能跟她站在高楼之上,看万家灯火。
可惜世事无常,年轻的将军永远也看不到那天,她长眠于冬雪之夜,万家灯火与她无关。
后来,她总是做梦梦到很多很多两人一起经历的画面,春,夏,秋,冬。最后画面永远定格在最后一别,夏蝉躁动,她听见自己说出那一句话,咚的一声!白幡高高挂起,铜锣声凄凄切切,巍峨的城门沉重地响起,“恭迎骠骑大将军回京!!”尖锐响声刺破长空,两道行人无数,目送黑棺,低低呜咽长久不绝,京城陷入一片沉寂的雪色。
“燕鹤清,你能不能靠近一点。”她眼眶微红,灯光落下浓密的睫羽上仿佛沾着晶莹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