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岩就听老娘加了自己演绎版本的各种答案——
“省城啊,也就那样吧,说是吃啥喝啥都得花钱。咱们要炝锅了,去园子里现拔棵葱就成,他们吃棵葱都得花钱买,还不新鲜,菜运到他们那儿,叶子都不枝生了。还有呐,他们用电吧?用电交钱啊。听说他们喝水都得交钱呢。”
“大学啊,和咱们公社初小差不多吧,就是院子大点儿,人多点儿……”
“火车啊,听说是跟长虫似的,长的很,一百多节呢,跑起来都不跑直道儿,都跟长虫似的,曲里弯钩地跑。”
有人就不能理解,问:“曲里弯钩地,咋跑?”
赵春芝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听说曲里弯钩地跑地快啊!”
旁边也有那理解能力超强的,立刻道:“火车那么多节子连在一起,一跑起来,肯定是曲里弯钩的呀,你没见着火车,没见着长虫、蛐蟮、泥鳅啥的嘛!”
那人一想,长虫、蛐蟮、泥鳅这些体型比较长的动物,动弹起来还真是曲里弯钩的,也就一下子了然了!哦,原来是这样……
李红岩偷偷听着,几次差点儿控制不住笑喷了。她只好赶紧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完,喝下最后一口汤,这才舒了口气,这下好了,不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呛死了。
大哥夹了一条炸的酥脆焦黄的柳条鱼放在她碗里:“咱娘为了你回来特意炸的,你多吃点儿。”
李红岩就舍了筷子,用手指捏着炸鱼,咔嚓咔嚓吃,两指长的柳条小鱼过油炸的酥酥的,不用吐刺,最适合这么慢慢吃,像吃零嘴儿一样,越嚼越香越吃越爱吃。
一边吃着,她又捏了几条小鱼递给卫东卫民和茉茉,连她在内,大小几个一起咔嚓咔嚓吃小鱼,跟比赛似的,特别香。
二哥道:“天热,从海港带点儿海货回来也放不住,咱娘都腌成咸的了。过两天,我再往海港,给你带点儿鲜鱼鲜虾回来,可惜这个季节螃蟹过季了,清明之前的螃蟹那叫一个肥,个个满子满黄的,顶盖儿肥。”
李红岩哭笑不得:“二哥,你这是故意馋我,是吧?!”
李新社就挠着头嘿嘿笑:“没有鲜螃蟹,有咸螃蟹,有螃蟹酱,今天晚上吃面条没办法吃那个,太腥气,明天就着干粮吃,越吃越香。”
说着话,一家人吃了饭,大嫂二嫂收拾碗筷,李红岩少不得要去给四邻八舍参观一回,陪着笑说了一会儿话,就招呼自家和邻居家的孩子去了汽灯底下,拿出她买回来的一副跳棋,在收拾出来的饭桌上摆下大阵,招呼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坐下学习下棋。
一群小皮猴都顾不得下湾下水了,小闺女们也顾不得捉迷藏、丢包跳房子了,围拢在周围,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桌子上摆开的漂亮的彩色‘小帽子’,看着李红岩指点着几个有幸第一拨下场的孩子,跳、跳、跳……小小的棋盘好像有无限魔力,吸引着孩子们,恨不能变成参赛的其中一个,亲自摸摸那一个个漂亮的小棋子。
李红岩讲了游戏规则,就让小孩子们自己玩儿,她则招呼剩下的排排坐,开始选拔第二局、第三局的参赛选手。小孩子们知道有玩跳棋的机会,一个个特别期待而紧张,小脸都绷得紧紧的,即便黑暗看不清李红岩的脸,仍旧向阳花一样望着她,睁大着渴望的眼睛。
“咱们选下一局玩跳棋的人,条件是,谁能从一数到一百。”李红岩缓慢地说出条件。
围着她的孩子们一片静默。
片刻,卫民率先鼓起勇气道:“小姑,我能数到五十五了……”爹娘还没教到一百呢。
李红岩眨眨眼,恍然醒悟,围过来的大都是些小毛头,最大的也就六七岁,都没上学呢,家里又没人教,他们怎么可能数到一百。卫民能数到五十五,都收获了一圈崇拜的目光呢。
她暗暗叹了口气,换了自己的要求:“那咱们选谁数到十……我喊一二三,谁先跑过来数完,谁先玩。”
一、二、三,喊完,卫民第一个冲到李红岩身边,然后是二叔家的大孙子卫军,接着是邻居家的孩子。
李红岩数够六个,就截止住,然后让跑过来的一个个数数。卫民回答的很流利,一口气就数完了。卫军和卫东卫民玩的多,也数的比较流利。剩下四个,有一个数的还行,另外三个则磕磕巴巴的,最后一个还漏了个7,李红岩给他指正之后,也算他答对了。这六个孩子就是第二盘玩跳棋的。
这之后,她又现场教那些孩子数数,从一数到十,教了十分钟,又有五六个孩子能够数下来了。三盘跳棋玩下来,夜也深了,各家大人回家,顺便把孩子们都带回去了,热闹的小院渐渐安静下来。
等四邻八舍的走了,赵春芝给卫军装了一捧糖,让他跟爷爷奶奶回家。
等只剩下自家人,李红岩才发现,大哥二哥不知何时出去了,都不在家。她一问才知道,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大哥带着整个小队做了几件大事。
小队在春耕忙完之后,把西南的洼地挖成了塘湾,春日引黄河水蓄了水,夏天又接连几场大雨,各处的水通过沟渠也都排到那边去,如今塘湾基本已经蓄满,周边种植的树木已经大部分成活,塘湾里种了莲藕,并购置了一部花鲢鱼苗。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