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黄历,后天就是个好日子。”明岱川说——
“把结婚证领了吧。”
……
这一句话对于周自恒的意义,大概等同于上帝对诺亚的赦免,天使对摩西的祝福,一颗苹果给牛顿带来的顿悟。
宛如夜莺的歌声,伴随着十月凉风袭来。
总而言之,周自恒终于得偿所愿。在历经波折,翻山越岭之后,终能抵达胜利的彼岸。
他此刻的心情,就和征服了世界的亚历山大大帝,据有万里山河,在恒河边界纵马扬欢一般喜悦。
而当他牵着明玥的手,捧着两张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当口,这样的心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自恒毫不掩饰自己霸道的行径,大抵是因为已经结婚,更加得寸进尺,把两张结婚证揣进了贴身的口袋里,还冠冕堂皇向明玥保证:“我会好好替你保管。”
明玥也喜不自胜,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民政局就位于南城老城区的小巷街角,沿河街坊错落,和十年前几乎一样,宽大篷布撑开,不仅遮阳也挡雨,秦淮河汩汩向前,浪花拍打青石码头,而河上一弯石板拱桥,见证了他们所有的青春。
十月长假,桥上有情侣穿行,明玥甚至望见了一对穿着南城一中校服的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顺着坡往下。
像是一架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
明玥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他们。
他们也曾是骑着单车谈恋爱的青涩男孩女孩,而此刻,却已经变成拿了结婚证的亲密夫妻。
明玥只是望了一眼自行车,周自恒就心有灵犀地明了她的想法,很快买下了一辆黑白相间的单车,长腿蹬着脚踏,轻轻一划,便停到了明玥的眼前。
初秋仍有灼灼热烈,周自恒解开了衬衫的两粒扣子,回想青春,对着明玥吹了一声口哨:“明姑娘,走了。”
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按了按铃铛,催促明玥,直到明玥坐上单车,周自恒才又说:“这是我曾经载你的单车。”
他驶过石桥,石桥宽敞,两侧雕花栏杆秀丽,桥下画舫行船。
周自恒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是我们曾经走过六年的路。”
他驶过小巷,小巷七拐八绕,老旧建筑与新式高楼参差掩映,吆喝与叫卖声此起彼伏。
周自恒又转过来偷亲了她的嘴唇:“这是下雨天我曾经背你走过的街道。”
这段熟悉的路的尽头,是熟悉的南城一中,校园宁静宽广,绿树成荫,翠意盎然,周自恒把她带到了教室。
“这是我们曾经待过的教室。”不用周自恒开口,明玥就同他说起了话,“我坐在第三排,你坐最后一排,你上课老是偷看我,让我不能专心听课。”
假期教室空旷无人,门锁紧扣,一排排空空的座椅却也能唤起回忆。
蝉鸣好似一段协奏曲,与风声交织,场景似乎半分未曾改变。
明亮的额窗户上映出来的人影却没有穿着校服,面孔也已经有了悄然的改变。
周自恒欣然笑,并不反驳明玥的话,但他同时也转换话题,谈起一件小事:“我当时就是坐在这里,写了一篇作文,那是我第一次拿到了除了及格以外的作文高分。”
他语文不好已经成为全年级的笑话,作文常常马屁不通,而在年逾花甲、教学态度严谨的武老师手里,他的分数更加惨不忍睹。
高中生的命题作文翻来覆去不过几个大块,武老师也老生常谈,出了一道《XXX,我想对你说》。
他不指望周自恒能拿出什么好文章,只求语句通顺,但周自恒却让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