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晨也应和岑嘉年的话,颇有些呆呆愣愣。
“可我不是自己考进来的。”薛元驹说。
九月末,深夜的校园里寂静萧条,只有寒蝉凄切,一声声传进房间里来,衬得月光都黯淡。
薛元驹坐起来,背靠着墙壁,道:“我是买进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又很低,好似是一声叹息,从远方传来。
宿舍忽的就静默了,蝉鸣也仿佛停住了,鸦雀无声一般死寂。
岑嘉年和钟晨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在黑暗里朝着薛元驹看去。周自恒也坐起身,但他没有惊讶,十分平和地等待着薛元驹的下文。
“我爸爸花了钱,把我送进来,其实我的成绩并不好,根本够不上这里的边。”薛元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他耳朵上的耳钉被摘下来,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小小的耳洞。
“我们隔壁的这间寝室并不是因为没人住才空着的。”他说,“本来我是要单独住在那间房,睡一个单间的。”
但他最后改变了决定,希望享受四人间的群居生活,也希望和这群人成为朋友。
“那……那你爸爸得花多少钱啊?”钟晨怔怔然,很明显,在钟晨所受过的教育里,他从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语气都僵硬了。
“我不知道。”薛元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但应该还是挺多的。”
“那为什么不干脆出国?”岑嘉年也问。
“他们老一辈的固执嘛,总想着异国他乡不算样子,也总觉得只有清华北大说出去,才算是光宗耀祖面上有光。”薛元驹抿了抿唇,“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他进入大学之后,学到的和懂得的东西,让他从叛逆的青春里清醒过来。周自恒优秀,优秀到耀眼,依旧熬夜学习;岑嘉年活泼,学习社团两手抓,已经进入学生会外联部;钟晨数学能力超乎常人想象,不用计算器就能得出准确结果。
而他什么都不会。
“我想退学。可是……”薛元驹声音低低的,有些哽咽,“可是我爸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送进来的,他给那些人拉关系,送礼,喝到胃出血……”
他沉默了一阵,语气虚浮:“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低声下气的样子。”
宿舍里的人比他更沉默。
周自恒靠在床头,没有说话,睁着眼睛,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周冲也曾经这样做,曾经给人送礼,彻夜交际,推杯换盏,明明喝不下也要强撑,灌了一肚子酒,一粒米都没有下口。
如果没有没有一个爱他、永远为他着想的周冲;如果没有一个爱他,永远相信他的明玥。
他今时今日,也许和薛元驹并没有什么两样。
周自恒这样想到。
第86章门前迟行迹(二)
夜幕浓得像是一块化不开墨碇,紫荆园内最后一盏路灯在十二点熄灭,一切的光明都被尽数收拢。下弦月是淡色的,如同憔悴妇人眼底的青灰,照出一地峭楞楞的鬼影。
到了这时间,周自恒的宿舍里却没有一人进入睡眠,各自靠着墙壁,静坐出神。
薛元驹透露的消息无疑是一颗原子弹,在学生单纯的世界里爆炸,钟晨和岑嘉年脑子几乎都有些转不过来,呐呐地张嘴,又干巴巴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