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完全陌生的两个字稍微勾起他的好奇,“能让你这么赞叹,必然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对呀,不错的孩子,又懂事又可爱。”她听了他的称赞,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小小的,软软的小团子,扑过来要抱抱的时候,会糯糯的叫我外婆……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的小公主,让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拒绝啊。”
外婆?朝颜是她的外孙女吗?闻馨的女儿……他对女儿的性格不满意,但是对外孙女大加称赞,看来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得,那个时候,他对夏朝颜已经大概有了印象。他在脑海里勾勒出小女孩的模样,隔了十四年,他见到了她。
女孩和他想象的模样差不多,只不过童话里的小公主是不会握着刀杀人的,离开父母亲人在外面漂泊的她,长大后更像一位握着剑的女王——生杀夺予,决绝冷厉。
“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听了他的话,夏朝颜叹了声,道,“你看,外婆他们都知道我父亲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也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是无论是外公外婆,还是舅舅,他们谁也没有告诉妈妈这个消息。”
“他们……”万俟昶停顿片刻,低声道,“他们是为了保护你母亲。”
“保护?”夏朝颜冷笑,“自以为是的保护从来不是保护,带来的只有伤害——若是他们早一点告诉妈妈这个消息,妈妈也不至于被苏玫刺激,丢了性命。”
她说这话时多少含着几分抱怨,万俟昶静看她片刻,道:“或许你是对的——他们不是闻馨,没有资格左右闻馨的人生,哪怕是为了她好。”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我们掉下悬崖的那次,我救霍清珣用的什么蛊,你还记得吗?”
“护心蛊?”
“我这一生,只养过一只护心蛊。”
所以用在霍老师身上的那只护心蛊,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可以用来救命的蛊虫?这么珍贵的东西,他给了霍老师,是因为她吗?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对,护心蛊。”他说,“那只护心蛊,是你舅舅托我养的。”
“舅舅?”舅舅养的护心蛊?“那只蛊虫……”
“他说他妹妹自幼身体不好,嫁人后过得也不如意,拜托我替他养一只救命的蛊虫,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寄希望于蛊虫?”夏朝颜摇头冷笑道,“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的妈妈,可是,为什么要去寄希望于别人?”
“……”
“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被那里的小朋友孤立。有一年冬天,雪很大,风很冷,她们用冷水淋湿了我的被褥。我拼命阻拦她们,她们就把冷水泼在我身上——我没了睡觉的地方,想去找院长再要一床被子——院长很喜欢我,生活中处处都会照顾我,可是那天她不在孤儿院,因为她的孩子生病了,她在医院照顾她家的小孩。”
“……”
“我没有找到院长,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她们从里面反锁了房门,无论我怎么敲门,她们都装作没听到——没有人愿意给我开门。”
“然后呢?你在外面动了一夜?”
“我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又冷又怕——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当你遇到麻烦,平日里最照顾你的人,也会有不能及时赶到你身边的时候——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全心依靠的。我不想冻死在外面,我用尽办法爬上窗户,撬断防盗窗,敲碎玻璃从窗户爬了进去。”
“她们……”被欺负的对象回来了,那些假装睡觉实际等着看笑话的孩子会怎么做?
“她们围着我,指责我打碎玻璃,趁机动手打我。然后……”女生扯起嘴角,眼神多了一丝冷嘲,“我捡起地上的玻璃划伤了一个人的胳膊,看到满地的血,她们忽然就安静了,有几个胆小的还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个时候,如果她们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我肯定没有还手的力气,可是她们不敢。”
“后来呢?”
“后来,院长回来,惩罚了所有人,无论是我还是那些恶意排挤我的人——我当时是很不服气的。要不是她们先欺负我,我也不会划伤那人……”她闭眼笑了声,感慨道,“都是些小孩子幼稚的想法,先生见笑了。”
“没有。你是对的,人嘛,比起把希望放在一些莫须有的寄托上,不如靠自己。”
“不说这些了。”这种话题引出来的都是不开心的回忆,夏朝颜道,“先生想要彻底毁了后山祭台下的蛊池,烧毁后,直接炸塌祭台埋了蛊池,可以吗?”
炸塌祭台?办法倒是可以,只不过……“村子周围还是有些住户的,动静太大,会惊动外面的人。”
“我看支撑祭台的柱子无人修缮,大多数已经腐朽,到时候把靠内测的柱子炸毁,重点偏移,祭台往里面滑倒,正好……”正好可以覆盖蛊池。“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如果只是炸毁柱子,霍老师肯定有办法。”
“嗯。”她说得信誓旦旦,他便点点头,信了她。
“我这就回去和霍老师商量!”临出门前,女孩回头看向他,慢吞吞地说道,“对了,你是用什么方法拔除了裴琸体内的蛊虫?”
“不需要我动手,我安排在阁楼守着他的那些蛊虫,比较特别。”他道,“它们以蛊毒为食,裴琸……”青年一愣,迎上少女狐狸一样笑眯起来的眼睛,他陡然回过神,挥手赶她,“走开!别想套我的话!”
夏朝颜吐吐舌头,飞快地下楼,一溜烟不了踪影。
青年目送她离开阁楼,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抬手按在心口,长长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可以妥善处理。”直觉告诉我可以相信你,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这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