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定夏家要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整个游园提前一个星期宣布对外暂停接待,只为夏家千金的生日宴会做准备——裴家这次算是给足了夏家面子,原本颇有微词的夏政晏总算觉得顺了一口气。
到达桑海游园以后,苏玫全副心思都放在宴会安排上,放在夏政晏身上的注意力顿时减少了很多。第一次被妻子这么忽略,男人完全没有觉得丝毫的不适,反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看到夏朝颜流落在外的资料,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小小的孩子满身鲜血,握着玻璃碎片一步步逼近他,质问他为什么不来就她,为什么对她不管不顾。
小女孩的声音尖锐宛如哨鸣,他抬手在耳朵上摸了一把,是鲜血粘腻的触感——都是血,手臂上,脸上,脖子上,全是喷溅而出的鲜血。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然而小女孩不管不顾,举着玻璃片狠狠往他身体里刺。
抬手,刺下,抬手,刺下……清楚的知道在梦里的他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机械动作。
你为什么不救我?!
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睡衣被冷汗浸透。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妄图把梦里见到的情景甩出大脑——朝颜经历的那些事是他的错,他没有照顾好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人贩子拐走,流落在外……可是现在再去想那些事根本毫无意义,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补偿她,让她接下来的生活可以无忧无虑。
在心里一遍遍强调,然而噩梦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每次从梦里醒来,他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偶尔也会想,若是朝颜真的要杀他,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应该成全她?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噩梦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自己亏欠了夏朝颜很多,也恍然明白,夏朝颜恨他并不是毫无原因。
“二爷。”夏二爷最近这两天总是发呆,不知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随行的秘书轻声提醒道,“刚才苏玫夫人让人来通知,说到了,让您一起出去接一下。”
明天晚上的生日宴会,夏老爷子本来说的是当天过来,没想到提前一天到了。被秘书提醒,夏政晏忙起身坐上园区的游览车去停车场接人。
有风拂过脸颊,扑面而来的满园翠色的清爽气息,夏朝颜四下看了看,追上夏老爷子的步伐,笑道:“爷爷,这地方很安静啊,适合养老。”
安静?霍清珣笑看了她一眼,道:“裴家清过场。”
夏朝颜先是一愣,随即吐了吐舌头。就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原来是裴琸刻意清过场,看来裴琸为了配合她演这出戏,用心良苦呀。
几人沿着林荫路走了不一会儿,有游览车靠近,停在不远处。夏政晏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老爷子面前,温声道:“爸,提前过来怎么没通知一声?我和玫玫也好早点过来等着。”
“不用。”这园子古色古香,很合老爷子的眼缘。夏老爷子摆摆手,道,“裴少早就安排车子在停车场等着,我想多走走,这才没有麻烦他们。”
“爸,马上就是在悦娆的生日,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临场安排的,我们陪着爷爷走走就好,你去忙吧。”夏朝颜挽着老爷子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苏玫阿姨这么重视悦娆的生日,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夏朝颜本是随口一说,夏政晏却觉得她的话里满满的都是排斥和嘲讽,他僵着脸,尴尬地点点头:“好。朝颜你陪着爷爷走走,我……我先去看看苏玫那边准备的得怎么样了。”
男人逃也似的离开,夏朝颜一脸莫名地和霍清珣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初春时分,满园春色撩人,一路看下来,夏老爷子心情不错,笑呵呵地和夏朝颜讲她小时候的事。那些回忆,有的模糊不清只剩下大致轮廓,有的则完全没有印象,不过看老爷子开心,她自然不会扫兴。
宾客休息的地方是一栋仿古的客栈,飞瓦跳檐,古色古香。礼仪小姐一色的梅纹旗袍,笑容甜美可亲。
考虑到夏朝颜也是第一天来桑海游园,沈琦和夏政文亲自陪夏老爷子去休息,放夏朝颜和霍清珣两个小年轻出去自由活动。
“朝颜,我带你去个地方。”和长辈分开后,霍清珣牵着女友的手,出了客栈,顺着一侧的花径小道往翠色深处去。
小道两侧藤萝环绕,生机盎然。往里去,路越来越窄,光线也越来越暗,走到最后只能融一个人通过,夏朝颜跟在霍清珣身后,左右看看,嘀咕道,“霍老师你说这藤萝上会不会有虫子——那种软趴趴的,没有脚的……”话音未落,一滴露珠从叶片上正正落到她的脖颈上,夏朝颜惊得低呼一声,直接八爪鱼似的贴到霍清珣背上。
“胆子这么小?”霍清珣拍拍她的手背,无奈道,“现在这个季节,虫子不多。而且这条路,裴琸会专门安排人打理。”
“裴琸?”夏朝颜从他背上滑到地上,诧异道,“霍清珣,你来过这里?”难怪这么轻车熟路。
“嗯。”霍清珣道,“桑海游园刚开园时,我过来参观过。”
“裴琸邀请你来的?”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夏朝颜道,“没有去黎疆之前,你们霍家和裴琸不是水火不容的嘛。”
“我过来,不需要裴琸邀请。”霍家要弄一张桑海游园的门票还是很简单的。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还知道裴琸会经常安排人打理?”
“昨天听说我们要过来,裴琸告诉我的。”霍清珣道,“哦,他还给了我整个桑海游园的平面图,你想看回去给你看。”
“桑海游园不是送给我的吗?”夏朝颜不服气,“为什么他要跟你说这些?”
“……”这语气怎么酸酸的?霍清珣无奈道,“裴爷担心你被你那愚蠢的父亲欺负,所以才暂时托给我帮你看管。”
“……哼。”小女孩还是觉得被人低看了,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闷头跟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