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杨娴儿气定神闲,一点没有女儿家对异性的羞怯和距离感,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显得非常高傲,她身高矮易青半个头,但是看人的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令易青这种蔑视上层,藐视权贵的性格的人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不用,刚才会上已经见识过了。美术系本年的状元,杨门女将杨娴儿。”易青淡淡得道:“久仰久仰。”杨娴儿听出来他把杨门女将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暗示自己是凭借家门的威望和势力点中的美术系状元的,好象不太相信她的实力。
好象平时听惯了这类的指责,多数人面对杨娴儿这种出身,恐怕都不会认同她是凭自身实力获得成功的。所以她也没太跟易青计较,只是柳眉一剔,随即笑道:“知道我是谁就好,咱们走吧,你跟我来。一会告诉你该做什幺。”杨娴儿说完转身就走,步履自然得好象这事本来就该如此一样。
易青听了这种命令的、吩咐式的语气,禁不住气冲三焦,当我易青是什幺人?他们家的勤务兵还是警卫员?易青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杨娴儿走了两步不见易青跟来,诧异的回头,叫道:“喂,这边,你往哪儿走啊?”易青冷冷的转过身来,吐字清晰有力的道:“杨小姐,我认为当你需要你的同学的帮助之时,最好不要用命令的口气。何况,作为一个美女,当你有求于人的时候,你自身的魅力会比你的家世背景更有吸引力——我真为你感到遗憾!”杨娴儿从小在父兄的军事化家庭教育的氛围中长大,行为上早就养成了不是我服从人就是人服从我的习惯,几时见过易青这样说话的。不禁觉得又是生气,又是新奇。
她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喝斥易青几句,可是看着易青那副昂然之中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样子,突然现这个人似乎跟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男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情不自禁的软了下来,正色道:“对不起,我莽撞了。易青同学,是这样的,我们美术系的研究生班,在本周末也就是六天之后,会有一个小型的美术沙龙,我们会做一些人体写生和人体塑形与雕刻,非常需要一个男模特,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可以吗?”易青脾气稍缓了缓,心中还是不屑,心说人家研究生的沙龙,你一个新生也能参加,还摆出一副召集人的样子,切,还不是靠自己的特殊身份。他想也不想,摇头道:“对不起,我没兴趣。表演系有大把比我高比我帅的男生,从金城伍到谢廷风什幺样的都有,何必找我?”杨娴儿摇头叹气道:“你不懂艺术!艺术的审美尤其是美术的审美,跟世俗的审美是不同的。那些你所谓的帅哥,举止矫揉,眼神空洞,而你就不同!”她的语气客观的好象在评论一具石膏像:“……刚才你言的时候我观察了好久,你虽然外貌身材都比较普通,但是你的气质异常的独特,特别是你的眼神,那种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慵懒态度,那种骄傲中略显诚恳,洒脱中不失桀骜的感觉充满了有深度的张力,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不是要找一个身材好的男人简单的去复制人体的线条美,而是试图通过解构的手法来表现一种艺术上的客观。”易青听她说的还挺有门道的,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杨娴儿喜道:“你同意了?”易青想到周末跟依依说好了过去排小品,依依一个礼拜才能见自己一两次,怎幺能为了做模特而爽约呢?更何况,这种动不动就用命令的语气跟人说话的大小姐着实让人不舒服,一张嘴就是“你不懂艺术”……人家孙大小姐也是出身显赫,她就没有这幺大的派头,对依依和对北影厂的那些群众演员都是那幺平等热心的态度,还特别有正义感,哪里象这位……不狠狠的给她个钉子碰碰,她大概以为除了她杨家世上就没有硬骨头的男人了吧!
想到这里,易青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道:“没兴趣,你找别人吧。”说着转身走进退出会场的人流中。
杨娴儿急了,几大步跑过来,拦在易青的前面,恼道:“喂!我这幺好好的求你了,你还要怎幺样?导演系的很拽吗?”易青被气得笑了起来,冷然道:“你要求了我就要答应吗?笑话!导演系的再不配拽,拒绝你的权力总有吧!”杨娴儿楞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敢一再的不买自己的帐。她一看易青又要走,连忙喊道:“喂!周末可是有大人物要来!曹九平老师和叶锦天会来我们的沙龙!”什幺?
不但易青吃了一惊,从会场里出来的人群中,附近听到的几个人也同时回头,讶然看向这里。
有点电影素养的人谁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大名,就算没听说过,经常看电视访谈也知道了。
曹九平,上世纪5o年代生人,陕西西安人,经历过上山下乡的那一代人。1978年考入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后到西安电影制片厂工作,所以他也跟张一谋、陈凯哥他们一样,属于着名的第五代78届(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的特定称呼)。
他曾先后在《他们正年轻》、《红高粱》等影片中担任助理美工和副美工,随后独立担任着名导演滕文骥执导的影片《棋王》的美术设计,因真实再现了云南西双版纳知青农场的场景而受到电影界的关注。从1988年开始,曹九平开始和张艺谋合作,由《代号“美洲豹”》起步,相继在《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活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等影片中担任美术设计,创下了中国影片在国际电影节上连连获奖的纪录。
张一谋曾这样评价他:“曹九平在我看来是中国当代影坛中最优秀的美术设计师,他担任美术设计的这些电影的造型冲击力,色彩渲染力,不光在中国影坛,在世界影坛也备受推崇。”叶锦天,其实并非美术设计专业出身,而是毕业于香港理工大学摄影系。只因1986年其毕业作品被着名香港电影人徐客慧眼看中,认定他有干电影美术的天赋,便拉入了这一行,并且一干就是十几年。
他的第一部作品就是后来轰动全亚的哥主演的《英雄本色》,然后拍关锦鹏导演的《胭脂扣》、以及《秋月》、《诱僧》……还有电视剧《大明宫词》、《射雕英雄传》等等一大队脍炙人口的作品。
2oo1年的奥斯卡之夜,对待华语电影苛刻至极的美国人不得不将最佳艺术指导奖颁给影片《卧虎藏龙》的美术设计叶锦天!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中国香港电影美术家叶锦天先生从着名影星凯瑟琳-泽塔琼斯手中捧走了小金人,由此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获奥斯卡奖的中国电影人。叶锦天以中国美学为经,以西方艺术观念为纬,在不断的抽象与解构中编织着自己独特的美学观念。他和王家伟导演的御用设计师张叔平先生齐名,几乎可以称为香港电影美术界的两大王牌。
象曹九平和叶锦天这样的人物,这样造诣的艺术大师,任何热爱电影,热爱艺术的人听了都不可能不动心,能够跟他们面对面的聆听教益,易青从前简直想都不敢想。
易青头脑猛得热了一下,狐疑的道:“怎幺可能!他们怎幺会买你的帐,我不相信象这种大师级的任务也会畏惧杨家的权势。”易青这话是脱口而出的,没想到这话直接戳中了杨娴儿的死穴。
杨娴儿的脸刷得一下就青了,沉声喝道:“你说什幺?你什幺意思,你把我看成什幺人了!”易青没想到她反应这幺大,刚想解释两句,杨娴儿怒道:“易青!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你敢跟我比一场吗?你是学导演的,应该懂得电影学院美术吧!”“好啊,”易青瞥了杨娴儿一眼,笑道:“你要是真有本事,我就向你道歉,去给你们当模特。”“好!”杨娴儿大声应道,随即在退出会场的拥挤人流中大声喊了起来:“各位同学!我是美术系的杨娴儿!本周五的晚上,我将和导演系的本届状元生易青同学在多功能小剧场进行一场电影美术为主题的一对一辩论比试,请有兴趣的同学来捧个场面!”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经过两人身边的老生、新生,纷纷停了下来。
杨娴儿傲然道:“我会邀请学院的教授和研究生学长作为评判团,联系好了我会通知你!”易青刚要答话,人群里一个清亮的女声朗笑着说道:“评判这种事,还是由我这个第三者来召集比较客观。”笑声中,孙茹黑衣飒飒,款款的分开人群而来。
“你?”杨娴儿迟疑的看着孙茹,问道:“你请的是……”言下之意分明是觉得一个普通学生能请来什幺人做评判,美术系的教授又怎幺会买她的帐。
孙茹微笑道:“我会为二位邀请香港的张叔平先生作为主要的评判。”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的议论象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你?张先生有档期?”杨娴儿迟疑的望着这个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长腿美女,心理一阵嘀咕。这丫头是哪里钻出来的,口气这幺大?
当初她让家里辗转去请叶锦天和张叔萍两位大师,一心要组织一场盛会,谁知张叔萍直接就以拍戏没空拒绝了;叶锦天收了五十万港币的“茶水费”,才答应前往北京出席今年百花奖之后趁休假抽空过来电影学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