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它也没有咬人的意思,而是瞪着那双鸟眼睛四处乱看。
沈清明观察片刻,说:“是通灵鸟。”
通灵,顾名思义,便是能与已故之人的灵魂对话,或者懂得非人生灵的语言,也可以进入人的梦中传递消息。
它听得懂人类的话,人类却听不懂它在叽叽喳喳些什么,黑鸟扑棱两个翅膀,叫唤着,巳予问:“它说了什么?”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话却叫人咂舌,“它说,让我滚出林巳酒馆。”
“”巳予皱眉,她林巳酒馆轮得到一个破鸟号施令么?
巳予一鞭子缠住鸟腿,把它拽下来捏在手里,揪住鸟脖子,不爽道:“你让谁滚呢。”
这鸟灵活极了,骨头一缩,水一般从她手心滑出去,支棱着飞到账台边,脚趾在砚台里一阵乱踩后,跳上摆在一旁的酒账本,在上头踩出一个掷地有声的“滚字”。
这哪是通灵鸟,分明成了精。
不知收了谁的好处,竟然上酒馆来颐指气使,巳予心下一动,想到林巳酒馆的另一位老板姜衡,自檀柘寺一别已有一日,临走时神色大变,不知出了什么事。
她让沈清明掐指算卦,沈清明屈指掐一下,眉心拧得更深,“算不出。”
上回,姜衡算不出沈清明的方位,没过多久,他就出事了。
沈清明安慰她:“别怕,为了安全起见,节神有时候会隐匿自己的踪迹。”
但愿如此。
巳予惴惴不安,转头看见黑鸟还在鬼画符,不停在纸上来回跳跃,那鸟大约知道自己的笔墨不能见人,写完之后,自己端详了片刻,不满意地又踩了几脚,才叼起来给巳予看。
一举一动都在回避沈清明,拿账本的扉页挡住他的视线。
巳予歪着脑袋看了好半晌,才看出它润色了“滚”字,具象为“快让他滚”。
沈大仙约莫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待遇。
巳予这鸟不知道为何执着驱赶沈清明,巳予撩起眼皮,彻底放弃这鸟是来找沈清明的想法,转而开辟新思路:“你得罪过它?”
沈清明不记得跟鸟有什么过节,他摇摇头,说:“唔,我觉得,它的眼睛有点眼熟。”
巳予又想抓它,黑鸟警惕地蹿出去,飞到房梁之上。
沈清明欲言又止让巳予更加行坐不安,“像谁?”
沈清明看了一眼那鸟爬的字迹,跟写账本名录的笔迹不尽相同,但那双眼睛,沈清明不会认错,“姜衡。”他这样说。
尽管不知道黑鸟驱赶沈清明的缘由,巳予还是几乎立刻为姜衡申辩:“我没见过他养鸟,而且在我印象中,他最讨厌鸟,有一年我们南下时走到一半遇到一群乌鸦搬家,他神叨叨地说不祥,硬是临时转道往漠北去住了十几年。”
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四百多年,甚至记得那些细枝末节,沈清明打翻醋坛子,酸味十足地接腔:“是吗?我都没有跟你一起去过漠北。”
这醋吃的,巳予哭笑不得,“漠北有什么好,一年有大半以上都是冰天雪地,一天见不到几个人影,说不上十句话,不憋死都要闷死了。”
这倒是实话,不爱出门不等于不爱热闹,巳予喜欢听市井热闹的叫卖声跟孩童无忧无虑的嬉戏,那才是世间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