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一起同甘,上巳却不会让他们跟自己共苦。
只有沈清明可以。
只有沈清明走进她的世界,得到了她的心,能够左右她的悲喜,掌控她的情绪。
她天生善良,却又性子凉薄,更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姜衡认为,上巳对花朝好,只不过是一种投桃报李的怕落人口舌面子上的回应而已,未必有几分真心,直到花朝之死,才让他认清上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生神格,却长着一颗柔软至极的凡人之心。
她善良到让所有人自愧不如,甚至偶尔经常会认误解她很虚伪或者故作姿态,但她也从不会为自己辩解,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姜衡不明白,当初闹得天翻地覆,为何人站在她面前,她却全然无动于衷?
姜衡对林花朝说:“花朝,摘下面具,让她看看你。”
那女子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天真烂漫的脸,笑意盈盈,眼睛弯弯的,比月牙还好看,亲亲热热地走上前拉住巳予的手,喊她:“阿巳,我回来了。”
巳予如遭雷击,表情失控,结巴道:“花朝,你是花朝?”
林花朝挽着巳予的手腕,扬一下下巴,指了指沈清明,道:“你怎么还没把他踹了?”
眼前的人一颦一簇都是当年的模样,淡定如斯沈清明蹙眉,语气冷如冰窖,“你是谁?”
林花朝噗嗤笑一声,开玩笑的语气算得上娇嗔:“阿巳,你看,自古男儿多薄幸,几百年不见,竟就忘了我是谁。”
久别重逢,无数次梦里出现的那张脸,无数个感到哽咽难过的瞬间,都在这一刻涌上来。
明明比起弄清楚花朝为什么死,她更想让花朝活过来,可她真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时,不是该高兴么?为何如此惴惴不安。
所有她在乎的,曾经忘记的,正在一点点想起的那些故人,全都出现在她面前,她却忽然害怕了,她有很多想问的,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生硬地甩开林花朝的手。
林花朝的笑容凝固住,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哼,“这是怎的了,见着我不高兴啊,那我可有点伤心了呢。”
巳予仍然沉默,林花朝往前走了一步,巳予便又后退两步,撞进沈清明怀里。
他轻轻握住巳予的手,在识海里对她说了一句:“别怕。”
林花朝见状,又笑了,她抱起双臂,一脸打量,揶揄:“阿巳,过分了啊,有异性没人性,我可要吃醋的,哦,忘了,沈清明才是个大醋坛子。”
沈清明面露不悦,花朝不学无术咋咋呼呼的性子他一向敬而远之,奈何上巳与花朝“蜜里调油”好得穿一条裤子,那时碍于上巳的面子,他从不会当众驳斥花朝,更不会对她总是恣意妄为不守规矩提出微词,时至今日,他早不是那时的沈清明。
巳予摸到一片冰凉,余光落下,只见流觞在他手心蠢蠢欲动,沈清明动了杀机。
不对劲。
巳予眯起眼睛,往姜衡后脖颈看去,曾被夺命蛛咬过的地方已经彻底痊愈,几个月中,他没再失智疯,但——
在那隐隐绰绰的衣料底下有一笔青色的痕迹,乍一看,同样像极了某种神秘古老的符文。
雨越下越滂沱,地上的血渍全被冲到龙头砸出的坑里。
雷声小了,甚至不见踪影,风却大了起来,刮得犹如寒冬腊月,屋檐上的剧烈摇晃,晃得人心惶惶,黄栌一抬头,现林老板信誓旦旦要去追杀的龙正趴在佛殿屋顶上,朝廊下伸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