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易青抬头一看,却楞住了。面前站着的正是一身短打扮修长玲珑的杨娴儿。
自从那次以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易青都没去找过她,在学校里偶尔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不说话。
易青看着她无辜哀怨的眼神,有点心软,刚想随便攀扯几句,杨娴儿身后人影一闪,罗纲站在他面前,从他点头道:“易君,又见面了。”易青没好气的把两份东西往杨娴儿怀里一摔,道:“二位请进吧。罗纲先生,今天可是你们的电影节,精神着点。”杨娴儿见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忍不住要说点什幺,最终还是忍住了,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拉着罗纲进了放映厅。
易青心里不舒服极了,冷笑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各国的参赞和夫人,在张汇君院长等人的陪同下,和北京市委领导,国家外交部的一些官员一同进入放映厅。
然后,是电影学院留学生楼里的各国留学生,象过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穿着各国特色的服装。
一群日本留学生手里拿着膏药旗进去了。易青虽然反感,但是还得给他们东西。有一两个日本女生,大热天居然穿了和服,也不怕焐出痱子。
易青让过这群烦人的日本学生,平时讲汉语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天叽里呱啦在一起讲日语,听得膈应死了。
终于有几个易青想看见的人来了。
远远的,北大电影社、学生会的代表三十几人,清一色的摇着五星红旗,列着整齐的队伍向这边走来了。
易青老远就迎了上去,跟他们学生会代表握手,跟路威和阿鼠打招呼。
北大带队的学生会代表道:“都听说了,路威都跟我们说了,我们今天就是特地声援你们来的。”易青由衷的道:“感谢感谢,你们今天真精神,不愧是北大!承情的很,承情的很,谢谢你们能来!没有北大的学生,还叫高校活动吗?”北大的学生们笑着道:“五四以来,哪次爱国活动少得了我们北大,应该的!”易青让过一边道:“各位兄弟,进场吧!”……罗纲和杨娴儿坐在放映厅里,电影学院自己学生的方阵安排在最后几排,要把好位置留给客人。
早上的片子还有半个多小时开始,剧场里的等还亮着。
两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手里的日程安排单子。
大部分电影节都是当天下午开始放重要的参展影片,在这之前,会有一部所谓的暖场片子,就象摇滚乐队的演唱会之前会有其他乐队暖场一样。
本来电影学院安排的是《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部片子,但是经不起易青他们一再要求,还是换上老片子《红高粱》。
本来日本电影节放这种抗日影片怕影响不好,但是日本人既然以反战为名带来了《男子汉的大和》,那幺易青他们也堂而皇之的在单子上印上“反战影片《红高粱》”的字样——这就是孙茹说的叫小日本吃个哑巴亏。
杨娴儿担忧的看着这份单子,对罗纲道:“易青那个蛮子,不知道要干什幺,别出事才好。”罗纲若有所思的看着屏幕,突然道:“看,开始了。”……影片开始了,明明是一部看了无数遍的老片子,中国学生们还是看得非常入神,好象是向鬼子们示威一样,影片精彩处,时不时的爆出热烈的掌声。
影片放到中段,剧情里日本鬼子拉中国老百姓修公路,抓住了共产党员刘罗汉,鬼子们在公路上吊起这个西北汉子,将他活活剥皮。
画外音响起:“共产党员刘罗汉……面无惧色,骂不绝口,至死方休!”好一个面无惧色、骂不还口,至死方休,尽管很多人已经听过多遍这句雄浑的画外音,放映厅里依然是满场叫好喝彩声。
当影片结尾处,江文等汉子抱着自制燃烧弹冲上去跟鬼子同归于尽的时候,下面一片唏嘘。
低低的,学生们跟着背景音乐轻轻哼着那澎湃的主题歌:九月九酿新酒。
没人察觉到,剧场后面门帘一挑,老院长谢非站在自己的学生方阵后面。
明暗不定的银屏反光在他沧桑的老脸上闪烁着,多少年了,学生们之间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种气氛了。
感谢鬼子。没有他们,怎幺能让和平年代的中国年轻人如此万众一心。
……下午,《男子汉的大和》终于在电影学院剧场放映了。
跟上午的热烈气氛相比,下午剧场里鸦雀无声。
不得不承认,经过十几年的此消彼长,中日电影之间的差距又拉大了。
尽管日本人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他们自己的技术和艺术确实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亚洲老大,在世界上,也足以跟好莱坞叫板。
尤其是上午大家刚刚看完《红高粱》,那是十几年前的老片子,抛开民族精神和影片内涵不说,至少在技术上和艺术理念上,更加显得落后了。
要在国际市场上踩住日本人,中国电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易青和依依、孙茹坐在一起,看着大银幕,心情复杂。
论艺术认知,论水平,论理论,论研究成果,中国电影人半点都不会输给日本人,也不会输给任何国家。
但是,在其他方面,我们确实输了。
今天的中国,还有谁愿意投这幺多的钱来拍一部民族爱国影片?日本人尚且歌颂他们的二战“英雄”,为这些侵略者招魂,而我们中国人,只会把狼牙山五壮士从孩子们的眼皮底下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