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生得俊美无俦,却怎么唤都唤不醒。
壮牛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将自己预防时疫的布巾摘下来给男子带上,背着他回到自己家中。
彼时壮牛的发妻赵氏已经染病了,她怕把病症传染给男子,不敢靠近屋舍,只在屋外帮忙打水做杂物,然而正是壮牛背男子回来的这半日,赵氏发现自己的病症似乎好了许多,又一日,连乏力腹痛等症状也袪了。
壮牛与赵氏追本溯因,这才从男子换下来的衣衫兜里找到几从紫色野花。
大约是他在荒野地里躺久了,花枝催折,被晨风一吹,拂入他的衣兜的。
这种野花叫七香,在断崖下的荒林里很多,本来是不入药的,但赵氏直觉就是这野花治好了自己的病,又自野外摘了些回来,熬成药汤,给邻里几个愿意试药的年轻人喂服下去,不出两日,这几人的病状果见好转,村中人于是纷纷服药。
因这七香野花是壮牛在崖边救下的男子带给他们的,村中人一看这男子的模样,清朗焕然,如云似月,哪里是这凡尘中人?便认定是壮牛善心,救了菩萨,所以菩萨慈悲,带给了他们治病的良方。
村中疾症已去大半,壮牛唯恐村外棠里临安等地也闹时疫,便召集村中男子采集七香花,决定明日一早送出村去。
“虎子他们几个都在崖上等着了,小人正打算今日夜里准备准备,明天一大早带人出村呢,菩萨大人这就醒了。”
壮牛道。
“崖上?”
“就是断崖上面,爬老藤上去,从那里出村快。”
程昶已从壮牛的言语里分辨出这里是大绥临安附近的一个村落,问道:“眼下是哪一年了”
“望安三年。”
在梦境里的时候,望安三年,云浠正是在临安城中。
程昶亟问:“近日当朝三品云麾将军可是到了临安府?”
顿了顿,补上一句,“她是一名女将军。”
壮牛挠挠头:“小人这村闭塞,这样的消息,小人哪能听说哩。”
程昶想想也是,他心中还装着先才的困惑,又问:“你这里可有铜镜?”
铜镜壮牛没有,但屋外就有一条浅溪,壮牛把程昶引到溪边,程昶映着溪水一看,溪水里浮浮荡荡的,果然是现代自己的倒影。
现代的他与古代的小王爷原本就有七八分相似,云浠若能见到他,想必是认得出的。
程昶思及此,略松一口气。
难怪他这次回来丝毫没有不适之感,只因是本身过来了。
可是他刚做完手术,心上为什么一点疼痛都没有?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忽然感觉到起搏器已经不在了。
程昶快步走回屋中,敞开衣襟一看,本该疮疤遍布狰狞无比的胸膛只余一道淡淡的浅痕,仿佛是谁帮他抹平了这半世所受的所有刀伤。
程昶忽然想起来,在他解开氧气面罩,失去生命的知觉的很久以后,忽然被一道刺目的光芒唤醒过,睁开眼,便看到浮荡在他身前的一室黄昏之光。
陈善人留下的日记本上写着这么一句话,“血疾因黄昏不药而愈”。
这么说,他的心疾也好了?
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他的本身,是真正的,健康的他。
程昶心中滋味难以言说,喜悦有之,慨然亦有之,他快步出了屋,问壮牛:“你可是要去临安?我想同去。”
他已计划好了,先去临安,看看云浠还在不在那里,倘她不在,无论她去哪里,他都去追,待追到她,带她回金陵见父亲母亲,先把欠她的亲事办了,然后陪她去塞北,她一个人在外奔波这么久,一定很想她的哥哥。
壮牛有些为难:“小人出村是为送药去的,有点着急,可能要从断崖走。”
程昶道:“我也从断崖走。”
壮牛连忙拦道:“菩萨大人有所不知,那断崖边的藤蔓有些老脆,前不久还断了一根,我等村民虽是靠藤蔓攀爬,其实只是在藤蔓上借力,主要还是借助崖壁的凹凸处上山出村,这条路非是熟手不能走,否则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