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打遍军中无敌手的李疯子,当天晚上便暗中住进了陆军总医院,用的当然是代称,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军官此生未曾受过任何挫败,不论是年少气盛,还是傲气使然,他都不可能愿意这个丢人的消息被传的满天下都知道。
林园里两个人的交手其实极为凶险,在那种情况下,谁若是留手,就只有死路一条。最后两个人都活了下来,没有出什么大事儿,纯粹是运气的关系,许乐与李疯子的三砸一突,暴狠到了极点,最后那刻却因为那一丝古怪的和谐感觉,肢体相应相冲,将两人震开。
许乐和李疯子都清楚,当时场中的情形如果换成另外任何一种情面,只怕当场必会有一人交待后事。
通过林园的这一场风波,国防部邹副部长家千金未婚先孕的消息,就像被安上了附装飞翼,瞬息间传遍了首都上层社会。人们在吃惊之余,也不免带着几分玩味,想着邹副部长究竟准备怎样处理此事,一向低调而神秘的邰家,会不会容忍这种羞辱。
绝大多数人都淡忘了那个年青文职少尉的存在,在上层社会人们的眼中,这名少尉只是事件的触发点,本身没有太多值得观注的地方。
没有眼光的人很多,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李疯子和那名文职少尉间的冲突。
林园的幕后老板林半山,自然就是非常会识货的人,身在外地的他,通过网络看到了当天的监控录像之后,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想不到李疯子打架也会吃亏,还真是令人吃惊。”
林半山是何许人物,联邦七大家里最出名的浪荡子,他那双专在星空里审视美学存在的双眼,早已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认。这句评论在数日后传回了首都,不禁惹得很多人向那夜的林园重新投回了审视的目光。
人们开始注意到那名文职中尉,虽然除了少数势力通过调查知道了他的姓名之外,这名中尉依然是个无名之辈。然而有可能成为邹副部长的未来女婿,抢了邰家太子爷的未来妃子,还和费城李家那个小疯子打成了平手……无论是怎样的无名之辈,也必将变得有名起来。
联邦社会上层,由七大家和那些政客、职业军人们组成的圈子,轻蔑地注视着法律,回避着宪章,控制着人类社会绝大部分的资源和信息,这个圈子便是这个社会的统治者。从宪历开始以后的无数万年间,整个联邦社会便是处于这样的控制之中,这种局面已经平稳了数万年,而那个叫做许乐的文职中尉,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面包圈里的小石头,有些突兀,有些显眼。
不过此时的许乐,依然只是上层社会里茶余饭后偶尔会提到的闲聊话题。
无数年来,联邦公民里优秀的人才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这些从社会底层爬起来的优秀人物,最后终将投身于他们所处的圈子,被接纳,然后被同化,变成这个圈子里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控制着联邦的这个阶层看来,许乐如果真的能娶邹郁,那么将来自然也会进入这个圈子,即便如此,也只是无数范例中的一例,自然不需要投注予太多的注意力,他们根本不知道许乐与邹郁之间的真实关系。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更不会关心林园里发生的那一幕,至少联邦上层社会里那些支持京州州长罗斯和麦德林议员的势力们,没有注意他,虽然许乐的名字已经开始出现在很多资料当中。
如果有一天,许乐表现出值得注意的能力,以他与邰家、邹家之间的关系,或许那个庞大而潜伏于阴影之中的势力,便会开始打压他。然而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林园里的一幕,只是年轻人们吃多了之后无聊的争风吃醋,许乐表现的战斗力再惊人,也不会让他们古井无波的情绪有丝毫变化。
毕竟他不是李疯子,在疯狂的实力背后,还有一个家族,一位神祇在后方……
……
……
费城,平湖之畔,雪山之前。
一位戴着眼镜,穿着黑色双襟扣复古服的中年人正在陪着一位老人聊天,那位老人的脸上已经开始长出一些不吉利的淡褐色斑点,每当看到这些斑点的时候,中年人的心情便会低落几分,再强大的人类,不,应该说是联邦里最强大的人类,在时间的面前,依然显得那样的脆弱。
他是一名联邦少将,然而在家里的时候,从来不会穿着军服,因为这是父亲的规矩。自从十几年前与帝国的战役结束后,父亲亲手将那件元帅制服封好,便再也没有穿过军装,而总是一套颇有古意的长衫在身。
“木子的成绩怎么样?”
联邦的军方最高级别是上将,除了战争时期总统先生会以三军总司令的名义挂元帅衔,三十七宪历以来,唯一的例外便是这位老人,在第一次联邦与帝国战争中,这位老人在亿万联邦公众的狂热支持下,凭借着惊天的功绩,被联邦管理委员会授予元帅衔。
总统五年一任期,只能连任一次,而这位老人在联邦公民心中的地位,却是永远无法减退,从某种象征意义上来说,这位穿着长衫的老人,才是真正的联邦第一人。
然而这位联邦的军神,此时说话的语气,却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像极了渴慕亲情的祖辈。
“木子考进一院指挥系的成绩就很好,这半年课业也没有拉下。”李少将笑着回答道。
“我只担心那孩子太出名,在学院里的生活会有些麻烦。”老人笑着说道。
李少将也笑了,他那位不为人知的侄女大概是整个联邦里知名度可以与父亲大人相提并论的几人之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低声说道:“李封还在庄园门口跪着,什么时候让他进来。”
“那是你的宝贝儿子,我只能管我的儿子,却管不了他。”老人闭着眼睛,透过庭院的空墙,感受着从湖面上吹来的微冷的风,平静说道:“身为一名军人,却不服上峰命令,就算事后证明他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这种态度依然不能饶恕。”
李少将沉默不语,他知道父亲是在责怪自己管教儿子方面太过骄纵,然而当初李封十二岁便被父亲扔进了军队,四年来过着如此疯狂的人生,身为人父,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无穷的愧疚,自然舍不得太过严厉。
“什么叫打遍军中无敌手?联邦里藏龙卧虎,修身馆里也不知道有多少高人,这次被人打的说不出话来,才知道行军锅是用铁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