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营从来艰苦。官宦子弟几乎无人愿去。
满目荒芜的苦寒之地,不战而生还者十之*。战而生还者庶几。
他垂眸沉默。
管进似有所思,半晌。长叹一声:“你也是那一万人中的一个。”
你也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
管沅听了卫叔的转达,秀眉轻蹙:“他们什么时候出城?”
“今夜子时,世子爷的意思是,如果姑娘想送,便去送吧。”卫叔拂了拂飘上雪花的脸颊。
“多谢卫叔,”管沅颔首,“鱼叔,备车马,去军营。”
“姑娘,需要带什么吗?”灵修提醒。
管沅摇头:“什么都不用带。”他是最高超的医者,若有伤病,他手上的药好过她的千百倍;而论武艺兵法,她更是帮不上忙。
对他而言,她人到,便是足够。
大同军营,管沅走到檐下摘下湖蓝羽缎斗篷的风貌。
此时正值苦战,来往将士络绎不绝,尤其伤者。
管沅叹息一声,心想她也不能再呆在后宅坐以待毙了。
“阿沅,”低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盛阳刚从军械处归来,发顶眉梢都是银白,“你怎么来了?”
管沅转身望去,美眸含笑:“进屋说吧。”
走进营房,管沅只见桌上堆得满满的各种图册文案,其余地方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听说你今夜子时便要出城?”管沅递了手中素帕过去,示意他扫一扫身上的飘雪。
盛阳接过素帕,指尖相碰时,手上传来稍纵即逝的那一点轻柔:“是。”
他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告诉她此去凶险,这不是让她担心吗?可若说此去只是小菜一碟,只怕她也是不信的吧?而他又何苦欺骗兰心慧质的她?
管沅在他书案对面坐下:“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我相信你一定能大胜归来。”她的美眸里是纯然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并非出自安慰鼓励,而是她本就是那样相信的。
相信他,能解决一切难题。
盛阳感激地凝视她的笑容:“阿沅,等我回来。”
感激,感激有那样一个人,一直愿意相信你。须知信任是一个人最难的交托,比情更加难。如果她把信任给了你,那就是把一切都给了你。
“这种话回来再说!”管沅撇嘴,“说正经的,我之前读过一本书。叫做《鞑靼东疆考》,里面说到了一些大漠东部的气候地形……”她翻着他桌上的地图,和他一同分析路线、战策。
屋内很冷,也很安静。
两人全副心思投入在即将开始的战争上,丝毫未察觉已经走到门口的管进。
“《武经总要》里面说过。他们用的弓箭射程并不远,因为坐于马上发力,能使用的臂力没有站姿大。”管沅分析道。
“如此说来,这片冻河南边绝对安全……”盛阳全付心思都放在战策规划上,神色认真严肃。
管进摆了摆手,示意鱼叔不要惊动他们。摇头叹息地又离开了,心道:自家女儿是个书痴,他很清楚。没想到这个书痴遇上盛阳这个武痴,竟也能说到一起互有裨益?
看来这门亲事,似乎比想象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