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有话说:
孟玉: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董章平:把这本经给我,我来念。
柳朝如: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放心,柳朝如不喜欢梦迢。)
以后不出意外都是晚上22点更新,大家可按时订阅,感谢小可爱们~
第27章琴心动(七)
归家时斜阳将尽,天晚欲雪,轻薄的云翳压在遥山,春城忽远。但比起京城来,济南的冬天还是暖和许多,朔风介于北方的凛冽与南城的和暖之间,含着一缕温柔,欲断难断。
马车内也点着鎏金炭盆,尽管不太冷,尽管董墨心里知道梦迢有不易摧折的弱骨,也不妨碍他为她清瘦的身躯心紧。
他解了鸦青的大氅盖在她裙上,悉心地往她上半身提了提。不触碰她,又足够周到,面上还得维护着他高高在上的体面,“有些闷,你替我拿着。”
他一开始摆足了冷态,此刻低就,很是有些下不来台。在梦迢看来,有些可笑,她抿着唇,无声地笑,坐在侧面。又怕他瞧出来,忙用手背抵着嘴。
“笑什么?”董墨高高在上地睨她。
“没有呀。”
“我是叫你给我拿着。”他垂下眼,不自在地理着袖口,“这些琐碎一贯都有人替我张罗,眼前只有你,只好就委屈委屈你。”
梦迢不好戳穿他,便敛了笑。蓦地有些微妙的尴尬,她搦转腰,将背后的车帘子挑个缝朝外头看。
街上铺子忙着上板子,偶有朱门绣户前两个看门的小厮将手缩进绵袖口里,拱肩缩背,跺着脚驱寒。缓慢掠过去个卖字画的摊子,摊后的人冷不丁唬得梦迢一跳!
定睛去瞧,那摊主可不是有一年她坑的一个外乡穷秀才!她们母女三人合伙设套,讹了人二十两,后头听见说是这秀才到济南乡试的钱。
那时梦迢还嘀咕,“没了钱,他岂不是又要等个二三年?”
老太太提着唇角笑,“管他等几年,与咱们不相干!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读书的,谁叫他把这话也忘了,活该!”
看今番这情景,果然是被耽误了几年。梦迢也不知是不是心虚,手一抖,丢罢帘子,搦回腰,正对上董墨来不及撤退的一双温柔眼。
她心里愈发理亏,暖融融的骨头上下不自在,刹那凌厉了目光,将膝上的大氅挽成一团放回董墨膝上,“我又不是你的丫头,凭哪样使唤我?!”
董墨猝不及防,微微吃惊,也再顾不得尊贵的体面,把衣裳抖开,复要搭去她身上,“要下雪了,冷。”
不想梦迢整个人都往旁边让了让,冷瞥着眼,“我不冷,我冷惯了。”
董墨手提着衣裳空悬着,睇她良久。梦迢若有察觉,怯怯地看他一眼,送出抹极不自然的笑。
就在这个笑里,董墨恍惚想起幼年。他娘做姑娘时在家就不受待见,嫁到董府,因他爹不受重的缘故,在妯娌间更受排挤苛待,他娘倒没什么,一贯忍得。
可那天,也是个凛冬傍晚,不知什么因由,他娘去给老太太请安受了妯娌间的气,回来脸色有些不好。他爹有心安慰,就着热烘烘的炭盆烤了个甜滋滋的番薯给她。
她小口小口啃着番薯,泪珠子倏地砸在炭盆里。他爹正要替她抹,刚伸出手,却在那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她抬起泪涔涔的恨眼瞪着他,恨着他。
董墨一直以为他娘是恨着他爹的,恨他无能,恨他连累她,有千百种理由恨他。可在这转瞬间,他忽然有些否定自己从前的猜测。
在这明明灭灭的斜阳里,他发着呆。梦迢很块藏起寒冽,又将衣裳接了来,依然盖在裙上,笑嘻嘻地,“我同你说笑呢,谁叫你这个人,又要待人好,又要装作冷心肠?”
董墨倏然有些不懂她了,端正着审视她。梦迢又挪将回来,朝他这面挨近了些,把脸歪在他眼皮底下,“你恼了我了?”
“没有。”董墨冷漠地别开眼,对她刻意讨好的粉面宝靥视而不见,将另一边的车帘子挑起一条缝。
“还讲没有,你瞧你这脸色,又是冷冰冰的。”梦迢撅着嘴,要面子地端直了腰。
两个人一时间无话可说,面上眼别着眼,底下心眼对着心眼,相互窥探着。缄默片刻,到底还是董墨没奈何地一叹,“没有恼你,不会恼你。”
梦迢却在心里笑他大言不惭,她想:等有一天你晓得我多么坏,一定恼得恨不能掐死我。
那讥笑浮在脸上,被她精心装点成恃宠而骄,骄而自得的一抹笑。董墨久不闻她的声音,转过脸来,恰好对上她小小的满足与骄横。
他心里噼里啪啦地蹦着火星子,北京的冬天太冷了,他也就原谅了窗外还算温和的济南的寒风。顺势就原谅她莫名其妙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