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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戎加快了步伐,走到了黎霄边上去,迫切地看着他,等待着:“但是?”
“但是你是有地方可回的,有地方可以落脚的。”
黎霄看着于戎,笑了:“他说,他是没有翅膀的鸟,一起飞就掉下来了,根本去不了什么地方,也回不去什么地方。”
于戎皱眉头,也笑了,轻轻的,淡淡的,末了,直叹气:“他王家卫看多了吧!”
两人都笑,只听撕拉一声,黎霄的外套被一根树枝勾住了,于戎帮他折断了那根树枝,黎霄把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手里,继续走。
可能到了傍晚了,日光更稀薄了,深浅不一,明明暗暗的绿意铺得很远,浅色的就升到高处,深色的就沉到低处,于戎感觉他们正走在一张巨大的绿色的网里,头顶着葱绿的天,脚踩着不知会通往哪里的墨色小径,根本看不出导向,也看不出前人留下的痕迹,他们只能自己一脚一脚踏过去,一步一步往前走。
后来,萤火虫出来了。轻盈的,绒绒的荧光一团又一团点缀在浓黑的树干间。
于戎忽然鼻酸。他伸手去碰一团聚在一起的萤火虫,这些发光的小虫立即四散开来,变成颗颗光点,迅速隐了身。他们周围很暗了。
“真的就像做梦一样。”他不敢再放肆,也不敢再惊扰更多的生物,轻悄悄地说话,“我妈,林望月……小方哥,我熟悉的,不熟悉的,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秘密,就显得很不真实,你知道吗?”他叹气,“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黎霄问他:“你们那天也走到这么晚吗?”
于戎点头,说:“很奇怪的,这些萤火虫好像有灵性,会给我们指路,我们跟着它们走的,走到了一个山洞里。”
他问黎霄:“你相信灵魂吗?”
黎霄说:“我相信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机会难得,应该认真生活。”
于戎沉声道:“太认真就太痛苦了。”
黎霄说:“那你得认真成他那样。”
于戎败下阵来:“说得也是,谁不是一天痛苦,三天麻木,两天放纵,再一天浑浑噩噩,怪不得一个星期必须得是七天,不然这个循环没法循环起来。”他接着道,“他说他的葬礼起码范思哲那种规格。”
黎霄无奈:“他还想在服装秀上放礼炮,礼炮里面塞他自己的骨灰。”他扯出个苦笑,“你看他给我们收集他骨灰的机会了吗?”
于戎又摇头,又叹气。
黎霄一拍他,眯缝着眼睛指向一个圆乎乎的,比四周的幽暗更幽深,更暗的点,问说:“那里就是你说的那个山洞了吗?”
于戎小跑过去一看,确实是一个山洞,他收集了些木柴,点上火,再仔细一看,确认了:“就是这个山洞。”
他举着一根烧着火的木柴,抚摸着潮湿冰凉的石壁,不停点头。黎霄也举起一根点上火的木柴贴着墙根,探索这个洞穴,走了歇,他停在了一堵石壁前。于戎看过去,伸长了手臂照过去,那石壁上有很多小孔,还有很多翘起来的像小钩子似的凸起。黎霄放下了行李包,把外套挂在了其中一个小钩子上。
于戎的心猛地一跳。黎霄的外套是灰色的,这外套的右后肩划破了一道口子。
于戎想说些什么,却有些混乱,耳朵里嗡嗡地耳鸣,他扶着墙壁走回火堆前,往里加了些木柴,火烧得更旺,整片洞穴都显得红彤彤的,于戎抱着膝盖挨着自己的背包和相机包坐着,一言不发。
黎霄始终没过来。于戎忍不住问了句:“你干吗呢?”
黎霄不回答,于戎回头找他,他看到他还停在那石壁前,整个人和石壁贴得很近,全神贯注地抠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