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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宁还在气头上,条件反射地一躲,张擐顿了两秒钟才把手慢慢收回来放在腿侧。
沈长宁终于开口,“就算我结婚生子你也无所谓,对吗?”
张擐一愣,原来是听到他打电话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无所谓,但如果是你自己的选择的话我会接受,虽然我会很难……”。
沈长宁没等张擐说完,又咄咄逼人地问:“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接受?是不是只要你仍然喜欢我,我喜不喜欢你,有多喜欢你,在不在一起你都觉得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你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这么多年早就习惯这种喜欢而已?”
张擐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又慢慢收敛表情低下头,那深深被刺痛的样子让沈长宁一滞,几乎立刻就涌出悔意,可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再收回,满肚子的憋屈让他恨不得仰天大吼几声,没等张擐再回答就出去了。
张擐坐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明白沈长宁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毕竟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啊,两个人能不能修成正果谁也没法保证。这也是张擐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他习惯于先去考虑一件事最坏的结果,把最坏的结果接受了,那么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不得不说,这是沈长宁和张擐思维上最大的差别和不同,可能跟成长环境有关。沈长宁是在父母的宝贝下成长起来的,在童年和青春期没吃过什么苦,这种人经常都带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觉得事情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张擐不是,他已经习惯悲观,习惯让自己以不期待的方式保护自己不失望,就像是特别小的时候有一年生日爸妈都忘记了,领居阿姨送了他一盒他最爱吃的点心,他开心坏了,天天盯着看安排着哪天吃哪一个,张擐先把不喜欢的口味吃了,把最喜欢的枣泥馅儿的留到最后,可是等他刚吃到三分之二剩下的点心就全部发霉了,张擐把点心扔到垃圾桶后在旁边哭了好久。
这一晚张擐没有过去睡,沈长宁辗转反侧到两点才睡着,他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了,可是心里又还是气得厉害。第二天他故意提前很早去赶飞机,出门的时候在张擐门口站了好久,几次想推开门去道个歉,可是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最终还是直接走了。
沈长宁现在无比庆幸这个差是自己出,要是留在那里气头一上来保不齐又说出什么混账话。一下飞机张擐的电话就过来,沈长宁好好整理了下心情才接起,因为他答应过张擐不会使用冷暴力。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可是最亲密的人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能感知,虽然问什么都好好回答可是张擐知道沈长宁还是在生气,那种语气让他难受又害怕,呐呐说了几句就连忙挂了电话。
沈长宁拿着电话半天没回神,一起出差的一个小姑娘壮着胆子问:“沈总,您是不是天蝎座啊?”
沈长宁一怔,回道:“不知道,我是九月初出生的。”
那说话的小姑娘一副懵逼表情,另外一个人笑着接嘴道:“星座大师猜错了吧?”
小刘吐吐舌头,看了一眼沈长宁,发现他没有不快,才开口回答:“刚刚沈总说话一看就是天蝎座生气的样子,因为我男朋友就是天蝎座,一生气就这样,说话回答正常得不得了,可是语气里像有冰碴子,每次听到我都特别难受,所以我就这么一猜,没想到错了,沈总我就嘴巴大,您别生气”。
沈长宁哭笑不得,自己有这么小气吗。
一到项目上沈长宁就没工夫想这些事儿了,这个项目是公司第一个跨地区项目,跟本地一家技术略欠缺的企业联合投标,他这次来主要就是看进展情况,可是一看就发现问题。也不知道本地这家企业是想节约成本还是怎样,把设计中的一种主要的植物换了,现在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绿化景观讲究花期配合,各种植物都是设计好的,让一年的可览期最长,他这么多年还没看到有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最关键的是这个项目业主是有明确的时间要求的。
沈长宁快气炸了,一行人一边跟另一家企业交涉一边研究设计图修改,另一边还得倒排工期看需不需要跟业主方对接,直忙得个昏天暗地,定好的酒店就没住过一晚上,天天扎在办公室。
等沈长宁这边的事忙完才发现张擐已经好几天没给自己打电话了,只是每天晚上会发短信提醒第二天是什么天气,要按时吃饭,冷了要加衣服。沈长宁翻了好几遍张擐发来的短信,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对张擐的气一消又开始更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混蛋。
给张擐打电话,刚一接通沈长宁就道歉:“对不起”。
张擐连忙说:“是该我说对不起”。
沈长宁后悔得不得了,说:“下次我要是再这样你别理我,晾我几天就好了,我气头上脾气不好,嘴巴也控制不住,我错了我一定会改的”。
张擐本来这几天过得都很情绪低落,可是听到沈长宁恢复正常又马上开心起来,回道:“也是我不好,你哪天回来啊?”
“明天早上11点”。
张擐说:“要不要我来接你?”
沈长宁立刻眉飞色舞,“好啊好啊,你到点再来,别来太早难等。”
张擐笑着答应了。
沈长宁挂了电话开始认真地总结这次吵架的经验教训,争取以后再也不犯。他躺在床上突然想到黎生上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有没有想过默默喜欢一个人十多年是什么心情,当时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张擐叫走了。
随后,他又想到有一次跟张擐一起看《三体》,看到那个临死前拿所有钱买了一颗星星送给他一直暗恋的人的那个男人,自己当时被震撼了,评价好悲壮凄美,可张擐却说很温柔很美好啊。
现在回想起来,才终于有点明白黎生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他下午本来准备补觉,可怎么也睡不着,就跑去书店把《三体》整册买回来开始看,他上次看到送星星那里就睡着了。当他看到那个默默送星星的男人突然见到一直爱着的人,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把他的大脑送到太空,心情万分复杂,他们俩最后到底能不能见面?这个疑问支撑着沈长宁强忍着困意把第三册看完,所以,当他看到后来作者不知为何胡乱拉郎配,活生生把两对拆开重新排列时,沈长宁出离的愤怒了,有一种想给作者寄刀片的冲动。
合上书,他好想张擐。
已经快十二点,张擐应该已经睡了,沈长宁默默看着窗外远远的月亮,想张擐是不是也曾无数次看着月亮想自己,黎生说有没有想过默默喜欢一个人十多年是什么心情,他觉得他好像懂了。然后,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怎么会说出那么混账的话。
他想着想着张擐,耳朵突然就烫了,沈长宁忍不住笑,拿起手机给张擐发了一句词,还是有一次张擐抄宋词的时候看见的,不知怎么一眼就记在心头,发完安安心心的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