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帘帐,夜间冷风簌簌而过。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青年高大身形挡住了风灌入帐内的入口,长眸微抬,落向阒然无声的天穹,一轮镰月高高挂起,四周沉沉。
他长睫敛动,乜过那轮镰月,眸底寒星渐起,再垂下时,他平静地看向营地外地一片黑沉,几分杀意已蓄势待发。
几名驻守在营帐几米开外的士兵,忽地瞥见此间动静,窥了一眼,便见主公眼底肃杀之意,瞬时敛目站定,平视前方,不敢再动。
待萧淮止从几人跟前走过,带动猎猎冷风,几人僵硬的背身这才略微松弛半分。
颀长玄影走至营地大门时,倏然顿足,萧淮止黑仁轻转,分明指节用力磨动玉石扳指,咔擦作响。
他侧目凌然扫过从旁站立的士兵,视线骤然落至士兵腰间挂着的长柄大刀,眸珠轻轻一转。
“可有短刃?”
士兵被陡然一问,愣了一瞬赶忙点头,从怀中去掏出一柄木鞘匕首躬身递至萧淮止跟前。
他将匕首接过,瞥了一眼,杀一个小杂碎罢,也不必挑工具。
——
夜浓极静,萧淮止只身走入林中,长靴踏过泥地,触动草木悉索。
走至密林深处之时,黑夜里一双沉亮渗人的眼倏地掀动,他眼珠一动,倏地定在一方草堆处,泠泠月光探入树隙,光影半明半暗照住男人半张冷峻面容。
他步子再近,猛然掀开草堆,一把逮住猫在草堆中的徐竣。
静谧林中顿生男人的惨叫之声,惊了半林鸟雀。
月光借着斑驳树影拉长二人的影子。
萧淮止掌心扼住徐竣脖颈,将他高高提起,隐匿在暗影里的眸子此刻正睥着徐竣颤白丑陋的脸。
“大将军……为何……我已,我已成心悔改!且今夜……我都是按照……您……”
徐竣见他眸光骤冷,旋即住口不再继续。
萧淮止却并未顾他求饶言辞,浓眸垂着,似在思忖。
他想,他今夜虽是守株待兔,却还是有些失算了。
譬如,他起了杀念之时却忘了带上一贯称手的短刃。
再譬如,徐竣竟敢摸她,恐吓的方式多种,偏偏这惹人嫌的畜生择了不留活路的一种。
他该早些将此人剥皮剐肉的,不该留这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多添些烦意,竟也让她平白丢了许多力气。
这一点,是他没算准。
思及此,萧淮止手中力度松了又紧,似捏死物一般,将他本就孱弱的气息一牵一扯,任他气若游丝,以为自己还能再多活一分,待他眼神微亮之际,萧淮止松了掌力一把将他抛扔泥地之中。
徐竣此刻满目恐意地望着男人,紧紧地颤声追问为何。
沉夜里,四方俱寂。
玄袍男子冷目睥睨地面,偏首间,眸光闪动,冷声给他下了一道死咒:“小畜生,你怎么敢碰她?”
言讫,萧淮止看着他匍匐喘息。一息之间,短刃出鞘,萧淮止再无犹疑地走向他,微微倾身,将他提至树旁,刃身割破他的脖颈,鲜血瞬时汩汩而流,淌了他满身。
夤夜已至,京郊曲水河面沉入一具男躯,紧接着,随着湍流,又投入一个沉物。
本是深蓝的河面瞬时漫开大片血色,一时腥气肆意。
——
温栋梁算着时辰从另一端折回时,才见主帐已熄了灯,他微顿了顿,又欲折身回自己帐内,刚走几步,忽听前方传来几道行礼之声。
他循声而望,便见竟是萧淮止正从营地外走来。
见此,温栋梁也赶忙行礼,萧淮止却忽而在他跟前止步,他凛了温栋梁一眼,心中这才想起另一回事,遂问道:“玉氏那些仆从可安顿好了?”
“回主公,尽数都在城中。”
萧淮止默了默,眼帘似有几分疲意,又点头说:“先扣着。”
吩咐完,萧淮止倒也不再看他,只身快步走向主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