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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对一个陌生人按上妈妈这个名词的时候,又觉得别扭。当然后来才知道,对自己的母亲叫妈妈是应该的,对不是自己母亲的人称妈妈才是最大的别扭。
那个美丽的女人转过脸看着我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她脸上有任何系恶,就像看到邻居家的孩子一样。陌生而冷淡的,我无法回避的被伤害了,因为心怀期待。
“小铭?”她唤我,我却冷笑一下,原来她还知道我的名字。
“你先回房间去。”爸爸口气很冲的吼一句,我左右为难。因为本身的好奇,我没有挪动身体。
母亲很平静的看了我一会,不带着丝毫的感情,这让我很受伤,她问我:“小铭,要不要跟妈妈走,妈妈要去美国定居,带你走好不好?”
任何人面对一个陌生人说带你走,都会摇头的,哪怕那个人与你有血亲关系,所以我也不例外。
“你去美国!你去啊,还回来告诉我干什么,要滚就就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孩子跟着你,你再结婚,多少不方便。”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要以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现在已经不能回我身边了,就别他妈的要求我什么。你没有资格!”
爸爸的声音实在很大,整个楼道里都听得见,我叫他一声,“爸,小声点。”
他却瞪着我吼,“你这个没用的,我对你那么好,养着你,你也不能帮我把你妈留下,养你干什么,你跟这个贱人一起给我滚,你们都他妈的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听到没!!”
我没有料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现在他如此对我说,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可是那时候,我完全被打击到了。我没有想到父亲是多么绝望,我只知道我是个被自己亲生父亲利用,用来圈回自己生母的一个工具。
母亲那时候只是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爸爸,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仿佛默认了一样,让这一切沉寂下来。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们婚姻或者感情的争吵,我甚至不想看见他们,那样我就不用去幻想幸福,真恨不得有人来一棒子把我敲晕。
也许,我有受虐的倾向,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只是我自己不清楚而已。
人最容易的就是沉溺快乐,其次是沉湎痛苦。我和父亲仿佛是走上相反的两条路。母亲的那个转身离开,成为我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他的发泄对我来说,其实并不全是痛苦。
我希望看到父亲那么折磨自己,就像他曾经那么恶毒的希望用我留住自己的感情一样。
我的整个青春期都在这样的愤恨里度过。
我恨着他,就像仇人一样。我们漠视对方的一切,包括他再婚,他生个儿子。他总是喝了酒以后拉着我,说以前的事,这让我反感直接涌到胸口。
我凭什么要承担你所有的痛苦。
可是,我又是那么希望他一次又一次的向我发泄,那是我们父子唯一的纽带。如果他不再在醉后向我痛苦而扭曲的提及往事,恐怕我的心,如今已经是一片死灰。
直到原聿出现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才是那个可笑的第三者。
母亲是和原家的人去了美国,她做的事不过是复婚,和她的第一任丈夫。
我嘲笑着我那个没有出息的父亲,我抓着他打我的手说:“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留住她,她生下我来就是给你面子了。你以为她会要你?”
“你这个滚蛋,你他妈的是不是吃我的饭长大的!”
他的声音尖利的穿过我的耳膜,我却在他的痛苦里感受到一种压抑而敏感的快感。
那是不可言喻的微妙。
他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身体里的绝望和心痛交错在一起,在我的灵魂和肉体上无休止的来回折磨,这不是不痛苦,但是我却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活在一个人的痛苦和爱里面。
他是我的父亲。他给予我的不仅仅是爱,也有恨,但是,最终我却只感觉到了伤。
那不是身体上的疼痛,那是我双眼看到的他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