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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子对他言听计从。两人收拾停当,出门牵马,就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趁乱从客栈的一个房间里出来。虽是男儿打扮,看身型分明是女子。一大一小,大的看似起来有身不弱的功夫。只是若遇到像方才那样的几个高手同时出现,只怕难以应付。司马空蹙眉,莫非那些镖师故意大张旗鼓地连夜在逃走,就是为了迷惑那些逃脱的高手。看来,那趟镖押的,应该就是那个男儿打扮的小姑娘。
“怎么?”白衣人觉出那汉子在想事情。
“没什么。”汉子笑了笑。
“天下间的闲事太多,任你有几条命也管不过来。”白衣人吹着木哨召来了两匹马闲闲道。
“图雅所言甚是,巴赞铭记于心。”那汉子连连点头。
白衣人哼了一声,懒理他,翻身上马。两匹马一路小跑,不知不觉间竟是跟之前那两个男装的女孩儿走的是同一段路。那两人感觉到身后有人,不由分说地加快了脚步。雪夜的道路实在难走,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才走了百多里。熬到天蒙蒙亮,天气更加清冷。白衣人身子瘦弱,不耐清寒,咻咻地只吐冷气,恨不能立即找个嗳和的地方躺下,喝了口酒嗳过了身子。浓郁的血腥气像一把匕首刺进冰冷的空气。他皱起眉头,久不经历战场,这种味道都快从记忆里消失掉。蓦然闻到,很不适应。
汉子打马朝着血腥气飘来的方向走去,远远便瞥见一些车马横七竖八摊在他们前方,几幅镖局的镖旗还硬撑着伫立在风中。
“镇远镖局!”走近后,汉子看清旗上的名字,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大镖局。从趟子手到镖师大多是在江湖中有些名头的人。这样的一支镖队,竟然全折在这半道上。他环视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轻吸了口凉气。蓦然又发现有几副残肢上青色的刺青似乎是斯兰的图腾苍鹰。他跳下马仔细查看,他们果然并非是真正的镖师。
心中疑惑顿生,汉子又走了几步,看到一个散开的银箱里装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华丽的斯兰衣服。看打扮是贵族无疑。躲在银箱里,似乎这趟镖里最重要的便是她。只可惜被人识破,银箱被人一剑刺了个对穿,连她一起。
汉子合上她瞳仁还没散去的眼睛,凝着眉沉吟不语。斜刺里,一个小个子突然冲出来,弯刀绞着寒风劈向骑在马背上瘦弱的白衣人。白衣人偏身躲过。汉子当即飞身回来守护白衣人。交手了几个回合,汉子看清这偷袭者就是半夜里乔装成男子逃跑的两女孩里年纪稍大的那个。虽然年纪不大,却有身不错的功夫,假以时日也会成为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女侠。只可惜性情太过鲁莽,亏得那些人将凶徒引开让她们逃命,她竟在这里沉不住气。如果自己是刺客,这满地的死人真是白送了性命。
对拆了十数招,女孩被那汉子制住。
那女孩红着眼睛忿恨地噔着他,“要杀要刚,悉听尊便。”
“艾楞!”另一个小孩从一辆倒翻的马车后跑出来,说着斯兰语。
“不是叫你躲好吗?你跑出来做什么,快跑!”大姑娘厉声怒喝。
“不要杀暮桑齐。”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支匕首要刺那汉子。白衣人从马背上翩然飞起,像只仙鹤那样落到那小姑娘面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匕首落在雪地里。端的是把好匕首,寒气袭人,刃口锋利,还未见过血腥。自衣人拿着那把匕首细细摩梭,摸到几个斯兰文字,把匕首抛给汉子。汉子单手接住。匕首上的文字“热力依”。
看制作的精良和花纹的精美,如非贵族是佩不起这样的匕首。再看那个小姑娘,生就一副斯兰人的面孔,才十来岁,跟那个银箱里死去的小女孩差不多大,比那个死去的似乎更加养尊处优。
“你们是谁?”那汉子眉心皱成川字,心脏冷不丁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起来。
“明知故问。”叫暮桑齐的大姑娘恨声道。
“如果是明知,我们就该向对这些人那样对你了。”白衣人双眼也不看人,声音清冷冷的,像一道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幽幽冷风。
“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汉人最多诡诈。”暮桑齐不无鄙夷地说。
“堂素里诶(斯兰人)?”那汉子说起斯兰语。
暮桑齐怔了怔,“犀玛(是)……”
那汉子放开暮桑齐,暮桑齐和小姑娘两两相望,对面前的两个人满是疑惑。
死人堆里的一具尸体被翻开,一个气息微弱的男子从死人堆里慢吞吞地爬出来。
“贝真大人,您没死?”暮桑齐和小姑娘的脸上露出喜色,朝那个男子走去。
男子没在他们面前停留,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白衣人,颤微微地迈动着步子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刚到面前,他单膝跪地,“碧落阁……贝真,见过……晏大人。”
碧落阁,白衣人挑起眉毛。虽然双眼无神,精致的面孔里也露出了一丝论异的东西。他含着“碧落阁”三个字,像是品评着壶酒那样若有所思。
贝真向他再度拱手,“卑职……奉命……入斯兰护送……热力依公主和亲……,奈何有人请动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明渊’。卑职同一干人等力有不逮,……有辱使……命。恳请……晏大人……”
贝真话未落音,呕出一口血。站在一边的汉子汉即抬手封住他的几处穴道止血,发现已经没什么作用,他的真气已经散得差不多,恐怕是为了那个小姑娘才硬撑着最后一口,要向白衣人托孤。
“请晏大人……帮我把……热力依公主……护送到京……城……”白衣人沉吟不语。那汉子听到“公主”两个字微微怔忡。
“撒蒙达西乌卢西(撒蒙的女儿)?”他转向暮桑齐。
暮桑齐诧异地看着他,点点头,“犀玛。”
“这位……想必就是……纳木尔……殿下……,东苏布王和热力依公主的亲叔叔……”贝真的气快散了,听到那汉子的声音,眼珠迟钝地移向他,看到他的脸,幽幽一笑。
“叔……叔……”暮桑齐本是对那汉子满怀戒备,突然听说东苏布王和热力依公主的叔叔,迟钝的拧过脸看着那汉子,目噔口呆。
“太好了,太好……了……”贝真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没有了。
“贝……贝真大人!”暮桑齐看着一动也不动了的贝真,奔到他面前。
“他死了。”白衣人漠然道。暮桑齐瘪着嘴看着还保持着跪姿的贝真的尸体,茫然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热力依公主还在自己身后。她此行的目的是要将热力依平安送进郢国的京城,与郢国的王太子成亲。但是贝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她虽然身负武功,面对那些可以杀掉贝真的人……该怎么办?怎么办?连贝真大人都死了。从王庭出来的时候,东苏布王曾亲口对她说,要她保护好热力依的周全。一定不能让西戎人害热力依有任何闪失。她是东苏布王唯一的妹妹,也是斯兰唯一的公主……